张文木丨战略学札记·人生之四：落潮之时，越游离岸越远；涨潮之际，静漂自可登陆

【原编者按：张文木教授的新着《战略学札记》由海洋出版社出版后，受到学界和社会广泛关注。该书从1996年始记录至今，汇集了作者在战略研究领域的认识成果和学习体会，包括心得、史鉴、治学、笔记、人物、人生、文艺、字词等诸多方面。现分篇选发有关内容，以飨广大读者。】

张文木着：《战略学札记》，北京：海洋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

1.苦生甜，苦尽甘来，故曰“苦口良药”；甜极生酸，酸极生寒，寒伤脾胃，故曰“口蜜腹剑”。

2.动物太轻了多过不了冬，人太浮了多扛不得事。

3.研究释迦牟尼，又分析弗洛伊德，可称佛徒；容纳并消化一切有价值的思想，是为佛。

4.四十岁前，人想得最多的是为何而生，知道了生的目的，生的喜悦就化为平静；四十岁后，人想得最多的是为何而死，知道了死的意义，死亡的恐惧就可置之度外。

5.心有多宽，路有多宽；量有多大，福有多大。（前辈箴言）

6.漂亮的女人常说自己难看，平庸的男人爱说自己能干；没文化的多说自己爱看书，风风火火的人多没方向感。

7.游泳比赛中，速度最快的，是水中露面最少的。

8.学术打假，先从自己打起。

9.人不必用尽生命去做一个漂亮的人，而应用尽生命去做一件让民族叫好的漂亮事。

10.人最怕的是用写诗的心办事或用办事的心写诗。

11.冬天美于简洁。

12.人生至少要干一件漂亮的事。学问也罢，经商也罢，从政也罢，艺术也罢，做工也罢，非经炼狱式的考验则不能成就；没有勇气向生理和心理极限挑战的人，绝难有非凡的事业：文人如司马迁，他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史记》，而史记则使他永恒；军人如黄继光，一个人若有了像黄继光用身体堵敌人枪眼这样一种忘我气势，那在你的人生大路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与你竞争了。

13.时下常见仅有几岁的女孩浓艳超短装上台“献艺”并由此赢得阵阵掌声，这使人不由得想起唐天宝年间。历史表明：人们仅凭娱乐就可轻取头功并由此迅速暴富的国家，是危险的。

14.贵州印象江山，新疆印象天下，江浙印象风水，北京印象国家。

15.老子说：“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1]这是说人有双重生命，人一半活在身前，另一半活在身后；“不失其所”即不失其本分的人生会得到后人的尊重。

16.人近话远，人远话近。

17.圣人不盖棺则无定论，小人不定论决不盖棺。

18.只有为人充分预留退路，才能让他们大胆前进。所谓“破釜沉舟”，只是历史中的非常道。

19.大事至察而于小事不敬者，轻则一无所得，重则断送人生。

20.审事之要在于察人。察人之要在于审事。

21.人过五十，当为身后留些可以传世的功事或文字。这时如还计较斤两得失和忙碌于现世虚名，那就真是没活明白。

22.学问居高而位居下者，最易感受到大地的呼吸。

23.天命之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能做事了。要到不能做事的份上，多大的才华也没有用。人要趁身体健康时，赶快做些有益于人民和有益于国家的事。身体好，继续做；身体不能做了，走时也能心安理得。王选在走时特别安详，是因为他身前的事都做好了，且做得完美，在他身后也立起了让全体中国人忘不了的精神丰碑。

天命之年的人，现世的功事都大体有了定数，而后世的修行，尤其是思想的传世价值还是“其修远兮”。正如一杯清茶不能掺和猪油的道理一样，传世的东西最不能带现世俗风，如这时的人写文做事还有短期目的，那样的长寿就已脱离了生命的意义。老子有言，死而不亡为寿。死的是身体，不亡的是思想。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

24.如果想在来世多留一点，那就要在现世少占一点。

25.如果说“文革”中给学人戴“高帽子”不好，那么，现在一些学人接受或默认外界戴给他的诸如“大师”之类的“高帽子”的后果更可怕。前一种“高帽”压垮了一些学人的自信，但也给学界一种清醒；而后一种“高帽”则催生了学界那七彩泡沫般的虚浮，虚浮不摧自垮。“文革”前后的历史表明，人的自信压不垮却可以吹垮：“文革”中相当一些工农干部就是这么被吹垮的，现在一些学人也是或也将倒在这样的浮夸和吹捧之中。

26.学术与种地一样是一种最诚恳的劳动，而不是小资式的消遣。只有在感觉到读书是一种非常辛苦，有时甚至是令人作呕的劳动之后，读书人才获得了作为学者的初步资格。

27.灵感，那是上帝发给人类特定人群的短信，而能捕捉到这种短信的人便是天才。

28.恋人如梦，那是想象出来的；情人如酒，那是泡出来的；夫妻如水中石，那是磨出来的；生活经验如草药汁，那是熬出来的。

29.正如太阳与月亮的运行一样，人间的许多情谊是明暗逆行的，彼此尾随一生而不见，却随时给着对方以凉热。

30.人正行大道，大道直正，唯国家民族；人歪找旁门左道，左道旁门，有牌有号。

31.送孩子上幼儿园时，孩子哭，这时孩子看到的是父母的背影；送孩子上小学时，孩子依依不舍说再见，这时父母看到的总是孩子企盼早点来接的眼神和孩子进教室的背影；送孩子上初中时，孩子示意性地回头说再见，这时父母看到的只是孩子背后越来越重的书包；孩子上高中时，头也不回说再见；接着，父母看到的只是黎明前的夜色、雪地、晨月和伴随孩子瞬间远离的车影。孩子成人后，父母再送的就是年饭后“另一家子”回家的背影。

32.孩子认识父母并不在父母给予之时，而在父母不能给予而孩子自己又做了父母之后。因此，在孩子青少年时说他们“忘恩负义”，还为时尚早；而在孩子成人时还说他们“忘恩负义”，那时父母则要检讨自己。

33.一个羸弱的人身着运动服，另有壮汉身穿病号服，其结果是前者获得发展投资，后者则获慈善捐款。这说明，社会的共识许多时候是建立在错觉之上的，而以文凭取人的价值判断与以貌取人一样，则是这种错觉的结果。

34.预计未来人的体型将退化回鱼形：小头小胳膊、短腿大肚子。为什么呢，现代人以车代步，一天坐在办公室打电脑，胳膊腿都不用力了，不用就退化。

35.作品是学者灵魂的安息地。

36.恋爱前靠“志同道合”式的学理设计未来恋人，恋爱后才知学理须符合情理；结婚前用情理设计未来婚姻，婚后才知在家中过日子夫妻只认事理。故曰“家事无理”。

37.家道可道，非常道；家理可理，非常理。

38.命理与事理同一。

39.人愈近生命极限，便愈近事理。正可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40.人生如无哲学，留下的就只有酒饭。

41.文近身远，善存之道。

42.目下美式西服敞胸露怀，不利于人胸腹保暖，这种服装设计只不过是先民裹衣扎绳装式的简单翻版。而像欧洲和中国这样文明悠久的国度的传统装式多是具有双层护胸暖腹功能的“大襟袄”式设计，这种设计最有利于人，尤其老人的胸腹胃肠健康。

43.人生容不得太多的自私，私心最终是绝了自己。看风使舵，趋炎附势，均为私利使然。人一生若只是这般地生活，终将无价值地葬入黄土。

44.没有和死神握过手的人，当慎言政治。

45.人生如攀岩，有人起步抓的藤枝是绿的，却中途跌入深渊，这是由于藤末虽绿而根已腐烂；有人起步抓的藤枝是枯白的，却登上山顶，这是由于藤末虽白而根已泛绿，因而越拉越坚实。

46.落潮之时，越游离岸越远；涨潮之际，静漂自可登陆。

47.男人说这女人真烦，那是喜欢她；女人说这男人真烦，那是在下逐客令。

48.男人说恨，那是绝望；女人说恨，那还有希望。

49.男人说“活该”，那是轻蔑；女人说“活该”，那是心疼。

50.个高影长，利为弊之舍。

注 释：

[1]见《老子》第三十三章，意思是“不迷失根本者就是长久，身死而道存者就是长寿。”任继愈：《老子新译》（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32页。

【张文木，察网专栏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常务理事、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问题研究中心教授。本文节选自《战略学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