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毅：必须了解的人民币贬值背景

这几天关于人民币汇率调整的评论五花八门，很多错得离谱，看了我不得不说几句。

汇率政策对经济的影响，如果不站在长远的角度，很可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短期有利的事情长期却会贻害无穷，这两年除了美国以外，全球竞争性的货币贬值就是这种事情(当然也有部分是被动贬值)，我称之为“吸毒”，竞争性贬值货币相当于刻意贱卖自己的劳动，让出口行业“繁荣”，拉动就业和所谓的经济增长。

一国出口产品目的何在??这个简单问题请多想上几遍，也许你就不会再被各种歪理所忽悠了。我们出口的目的不是奉献、不是伺候、不是只懂付出不懂享受，出口的真正目的是用来交换，也就是出口我国擅长生产的A产品，是要换来他国擅长生产的B产品，两个国家是平等的交换关系，没有相互奉献。而如果两国贸易关系中，一国长期保持顺差，另一国长期保持逆差(也就是透支)，这将最终变成前者对后者的奉献了，要想保持两国间这种扭曲的生产消费关系，需要两个国家用两种纸片――印钞和借条来长期共同地干预支撑，造成顺差国的社会资源过多地配置在净出口产能上面，而透支国则过少地配置在生产产能上，同时这也是顺差国债权(外汇储备)、央行购汇的被动印钞以及透支国的外债不断攀升的根本原因。美国长期是全球最大的透支国，债务也因此持续飞升，最终它该如何还债呢，用产品和服务吗?它的产能早就大量外移，要不然也不会长期逆差了，最终所谓的“偿还”必定是用零成本的印钞了，2008年以来美国的三轮QE正是如此，这难道就是辛辛苦苦地出口想要换来的结果吗?关于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透支者，而其他国家作为奉献者的理解，读者很有必要看一下彼得.D.希夫短短几百个字的“荒岛故事”。

美国仍在持续攀升的债务负担最终都得压在印钞机上面，有个与投行界主流观点格格不入的法兴分析师Albert Edwards也说了一句话很形象的话：“美联储下一次QE的程度，你在火星上都能听见印钞声”。

逻辑很简单，但为什么大家仍竞相要做奉献者呢，这就是毒品效应，举个例子，我们中国对美国多年来一直是顺差的，也就是说我们很多的社会资源错误地配置在对美净出口的产能上面，如果想要改变这种扭曲，那么错配的净出口产能就得破产转移，这自然会在短期内冲击经济，造成出口行业的失业等痛苦问题，但这却是经济正常化所必须的，也是一种明智的“止损”行为。而如果是刻意地贬值汇率，将使得错配产能得到维持甚至扩张，也就是继续做个奉献者，维持“繁荣”假象，那就是典型的吸毒了。

引用我之前文章的一段话：“现在几乎全世界，特别是出口导向型国家，都在持续地刺激甚至加码刺激出口，在这时候减少刺激，需要对全球经济大势有着极强的前瞻性，以及对危机有着清醒的认识。是减少还是增加刺激，其实是个答案简单的选择项，那就是要么现在承受适度痛苦，逐步“止损”，减少今后深度痛苦，要么现在继续自我麻醉，最终坠入痛苦深渊，换句话说要么痛苦改革，要么饮鸩止渴。

全球竞相贬值货币被形容成“货币战”其实并不贴切，因为如果是“战争”，自然是想获取长期好处，哪象现在这样争做“奉献者”呢?我把它们比喻成两种竞赛：“吸毒竞赛”和“选丑竞赛”，赢了比赛短暂是快乐了，但必将输掉未来。那为什么美国不主动贬值美元呢?这是因为美国是个透支者不是奉献者，它的消费远大于出口，所以保持它的货币购买力才能最好地维持“繁荣假象”，而强势美元对其出口行业的冲击则被放在了次要位置。奉献者主动贬值货币是吸毒，而透支者则是不合理地维持甚至主动升值货币才是吸毒，他们刚好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所以好笑的是，奉献者和透支者的两种吸毒需求刚好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直到这种共生的毒友关系最终无法维系为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华尔街一直贬低欧元，而欧洲的经济界投行界反而大声附和的诡异景象。

美国天量的债务最后根本偿还不了，即使三轮QE的印钞“还债”也只解决了一小部分，关键是它的债务还在攀升，因此，美元泡沫注定是要破的。美国这两年来不断地宣传和炒作加息预期，进行升值吸毒，从而错误地把美元这颗危险的滚石进一步推向更高的地方，在我看来这无异于自寻死路。汇率的变动因素有长期因素和短期因素，暂且抛开因为吸毒需要而采取的政府干预(既包括汇率干预也包括为维持内部扭曲而实施的印钞)，在市场化情况下，长期的最大决定因素就是经常帐了(主要内容就是贸易差额)，而短期影响因素则主要是国际资本流动。美元这两年升值吸毒，在其仍是大额经常帐逆差的情况下，自然主要因为国际资本流动所推动，在这里美国炒作加息预期实在功不可没，全世界都已经相信，美国经济比其它国家更健康了。而我早就说过，美国在通胀飙升前不可能实质性地加息，即使做秀地加一两下也将很快被迫停止，然后又将是轰鸣的QE印钞声。所以说，这种短期影响因素注定是短命的，我们拭目以待。

回到央行的这次汇率调整，我判断此次贬值不是为了吸毒来刺激出口，而主要是国际资本流动的累积影响，加大了央行干预的成本从而采取一次性调整。如果要吸毒的话，一是不会采取这种跳跃式，二是在美元升值吸毒的这一年多来，在其他国家竞相贬值吸毒的情况下，央行不会这么淡定地维稳对美汇率，形成对其它大部分货币的实质性地升值，其攻效相当于初步戒毒，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还刻意地贬值吸毒，那么前面戒毒的成果将前功尽弃。要戒毒，痛苦是难免的，我们净出口的产能转移才开始一些，贸易顺差还非常大，特别是对美顺差，别人仍在不停吸毒，但是我们戒毒的脚步却不能停下来。

虽然判断汇率调整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吸毒，但是这次调整也暴露出我们汇率机制中的大问题，那就是目前人民币仍然挂钩美元，如果不尽快改变，将是今后不可承受之重。美元泡沫以及全球普遍性的经济扭曲都将破裂，这是一场你从未见过的全球大危机，规模将远超历史上的任何一次。关于经济扭曲以及危机应对可以参阅我的文章《洞悉经济危机的真相》和《中国经济转型的关键》。

全球汇率将会进入大幅波动的过山车时代，对于利润微薄的出口行业来说，通过各种外汇工具对冲汇率风险应该成为日常性工作，不要去赌方向，因为你的判断很可能是错的，对于没有办法承受人民币升值的出口企业来说，尽快地转移才是上策。对于主要供应美国市场的出口企业来说，更应清醒和防范，因为美元若破裂，美国的购买力将会大幅度下降，而我们国家则应尽快地将大量外汇储备变成国外的各种资源，包括矿产资源、先进技术甚至于农场牧场等各种实物资产，并增加黄金储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