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台湾观选记

 

目录：

 

李毅台湾观选记1：研究台海

李毅台湾观选记2：拜会行政院陆委会

李毅台湾观选记3：拜会海基会

李毅台湾观选记4：拜会国民党中央

李毅台湾观选记5：拜会立法院

李毅台湾观选记6：拜会东海大学政治系

李毅台湾观选记7：拜会高雄市议会、与高雄公仆监督联盟座谈

李毅台湾观选记8：参观民进党台北市选情之夜

 

 

【本文为作者向察网(www.cwzg.cn)的独家投稿，文章内容纯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观点，转载请保留本声明】

 

李毅台湾观选记1：研究台海

(2016年1月10日)

 

久仰中国宝岛台湾省。终于降落在台北桃园国际机场。蔡英文当选已成定局。2014年12月台湾九合一选举国民党大败后，台湾政治实际就已进入蔡英文时代。蔡英文民进党新政府上台后，会把台独推进到什么程度?国民党会不会再次分裂，变成第二个台独政党?台湾朝野如何看待大陆朝野坚持统一、反对分裂的实力和决心?台湾朝野如何看待美日支持台独的实力与决心?习近平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王洪光《大陆如何在战争中统一台湾》,早已把底牌亮尽。2016年与2017年，两岸关系如何演变?面对蔡英文必然实质走向台独，大陆会不会动武?台海上空，是不是，黑云压城城欲裂，山雨欲来风满楼?

带着这些紧迫的现实问题，能有机会来到台湾，实地调查寻访答案，不亦乐乎。这次作为“2016大选海外华人学者选举观察团”的成员来到台湾观选。台湾“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大同盟”主办接待。观选团成员是旅美、旅加的华人学者、专业人士。我的博士专业是国际社会学。我是美国华人社会科学教授会ACPSS(Association of Chinese Professors of Social Sciences in the United States)的终身会员。在DePaul University 讲授 Global Social Change after 1800课程，并编印了该课的教材。2005年，University Pressof America 出版了我的专着 The Structure and Evolution of Chinese Social Stratification。在amazon.com键入Chinese social stratification，可以看到，这本书在英文世界排名世界第一已经十年多。可叹，近年来在大陆做社会调查，长铗归来，吃不饱，饿不死，始终找不到一个华人大学让我讲授这些课程，空有屠龙术，无法施展。这次也想看一看，有没有在台湾某个大学讲课的机会。

这次有幸来台湾，首先要对我自己此前的台海研究做个假设检验。早年到美国不久，就看到李登辉对司马太郎的谈话。从1996年台海危机，到2008年马英九上台，我研究台海十年多，做过十几次讲话，在美国华人报纸发过十几篇文章。其中有三篇，较为重要。第一篇，《美日中台台海战略的国际社会学分析》。是我2005年3月26日在芝加哥的演讲稿，美国《晨报》、《芝加哥时报》、《芝加哥论坛报》等报刊分别报道发表，海内外很多华人网站转载。2008年在大陆正式出版，安徽大学出版社，李毅《中国社会分层的结构与演变》中译本的附录三，第241—256页。这篇文章，是我十年多台海研究的总结，全面分析了台海问题的过去、现在、未来。第二篇，《 李毅：祖国统一的时机与方式》。2009年，见互联网。这篇短文，总结和预测了李登辉、陈水扁执政二十年对台海未来形势的颠覆性影响。第三篇，《蔡英文这个人非同寻常》。2011年，见互联网。这是一篇奇文。这篇文章在2011年就明确指出:蔡英文2016年一定会当选。现在看来，这个研究成果何其准确。更有意思的是，蔡英文2016首次大选辩论，八分钟的陈述，基本内容，就是我这篇文章的基本内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做台海研究十年多，从来没有来过台湾，总是不免心虚，总是不免遗憾。马英九上台后，台海风平浪静，我就基本上不研究台海了。现在台海风云又起。我以前的台海研究，可以看作是假设，这次来台湾，做field study，做实地调查，可以看作假设检验，看看我以前的台海研究，做得对不对，做得好不好，做得准不准。

西方学术界对台湾的研究，说来话长。早年亚洲四小龙经济发展表现靓丽，西方发展经济学、发展社会学对亚洲四小龙、对台湾有不少研究。后来，随着大陆经济的快速发展，广东省的产值逐步超过香港、新加坡、台湾，现在正在赶超韩国。西方对中国经验、广东经验的研究，早就淹没了对亚洲四小龙、对台湾的研究。而西方发展政治学对亚洲四小龙的研究，由于语言、文化、历史的隔膜，一直难以深入，不得要领，语焉不详。

但是，西方思想界也有深邃的思想、宏大的格局，用以指导西方的台海研究。比如，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论中国》，不仅是西方中国研究的前沿和高峰，也是西方主流学术界研究台海的圭臬。基辛格所代表的西方现实主义战略论，高度理性，高度现实，实事求是，承认实力，同时承认杰出领导人的重大作用，依然是指导美日欧俄印台海研究的主体和主旋律。美国军事研究领域对中美、两岸台海战争前景的研究，比如兰德公司的有关研究，逐步深入，越发全面，发人深省。

中国台湾一千多年来的历史，是光辉的历史。从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到现在，以郑成功、刘铭传、赛德克巴莱等人为代表，英雄辈出。连横的《台湾通史》，用如椽巨笔，使中国台湾的浩浩青史，永不成灰。日后补叙。

未来两、三年，两岸必然为坚持九二共识还是推翻九二共识而角力。今后两、三年台海形势的演变，必然受制于国际大形势。中国总值已经超过日本一倍，正在赶超美国，现在十万亿美元对十七万亿美元，不出意外，中国总值会在2025年前后超过美国。美国已经完成全球军事力量重新部署，已经用60%的军力环伺在中国周边。日本虽然经济持续十几年不增长，安培正在迅速加强军备，环伺中国比美国更用气力。习近平抓了以周永康、郭伯雄、徐才厚、令计划为代表的一批贪官，建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在钓鱼岛实现海空巡航，在南海造岛完成土建，大搞一带一路，建成亚投行，开始军队结构大变革。欧洲还没有走出2008年经济、金融危机;乌克兰内战动用重炮、坦克，打死的人数以万计;普京武力夺回克里米亚;香风熏人的塞纳河变成了反恐前线;难民危机方兴未艾。印度、澳大利亚都想插足南海。中东更精彩，普京出兵叙利亚，土耳其打下俄国飞机，沙特、伊朗断交。越南第一艘基洛潜艇已经开始巡航南海，很快就有六艘。金正恩试验了氢弹。今后几年，国际形势，总的说来，对习近平有利，对蔡英文不利。但是，在一些方面，蔡英文确有可乘之机。

 

 

八天的实地调查，八天的假设检验，结果如何。下回分解。

 

李毅台湾观选记2：拜会行政院陆委会

(2016年1月11日)

 

上午拜会行政院大陆委员会。陆委会联络处许君如处长接谈。在一个大大的豪华会议室，许处长用大屏幕幻灯片介绍两岸交流的情况。讲得很快。我记录不全。全部未经本人审阅。难免有记得不准确的地方。一共讲了六点。第一，欢迎大家来到台湾。目前大选，候选人对九二共识看法不同。执政党候选人坚持九二共识。反对党候选人不否认有双方搁置争议的过程，但不承认九二共识这个概念，同时主张两岸维持现状。

第二，两岸交流情况。现在每年台湾到大陆530万人次，大陆到台湾400万人次。过去几年，大陆来台人数剧增，从100万增加到400万。两岸通婚，台湾已有32万大陆配偶。两岸经贸，现在1300亿美元，台湾到大陆820亿，大陆到台湾480亿。大陆是台湾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市场、第一大顺差来源地。两岸青年交流，每年大陆2000多人来台研修。现在累计已有一万多大陆学生在台湾读学位。习马会，台湾提到争取大陆学生到台湾专升本。

第三，两岸关系发展的阶段。1949到1979，军事对峙。1980到1987，解严。1988到1999，开始两会协商，1996台海危机。2000到2007，两岸协商停滞，两岸对立。陈水扁时期。2008到现在，和平，互利，繁荣。这两年，大陆国台办主任和台湾陆委会主委数次见面，最终促成习马会。习马会具有历史意义，举世认同。

第四，两岸协商的制度化。1993年两会成立，汪辜会谈达成四项协议。后交流中断了十多年。2008年才恢复协商。2008年以来，协商11次，签署了23项协议，涵盖两岸经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2008年之后，两岸官员直接上谈判桌，以两会的身份。

第五，两岸关系展望。货贸问题。服贸问题。23协议的贯彻执行问题。等等。有很多工作要做。第六，2008年以来，是两岸的黄金十年。欢迎大家发言、提问。

观选团长：九二共识很重要。习马会顺应了历史潮流。无论谁当选，不管两岸官方关系如何，两岸民间交流都不可阻挡。

观选团副团长：海外炎黄子孙都希望看到中国民族实现中国梦，希望中国民族有好前途。200年来中华民族有屈辱，有曲折，现在强大起来了。希望两岸关系好起来。台湾要和平，大陆要统一。蔡英文不承认九二共识，危害两岸和平。我们海外炎黄子孙要帮助两岸和平，最终实现统一。

李毅：目前蔡英文胜选已成定局。蔡英文是两国论是制定者。在陈水扁任内做陆委会主任时，坚决阻止陈水扁承认九二共识，坚决否定九二共识，长期走来，始终如一，从未动摇。蔡英文上任后，改变否认九二共识态度的可能性很小，两岸关系怎么办?军事、政治、外交不谈，仅就两岸经济、社会关系而言，怎么办?23个协议，还能贯彻执行吗?

许君如：1992年，两岸都说有一个中国，但各自表述。几年后，陆委会主委苏起，把九二年两岸之间的这个过程表述为“九二共识”。开始台湾媒体使用这个表述，后来大陆媒体使用这个表述，后来两岸领导人使用这个表述。没有那个协定、法律、文件界定九二共识。两岸关系的运行，就像一个电脑的运行，开机需要一个密码。九二共识，就是这个密码。没有这个密码，关机之后，电脑无法重启。当然，如果有个更好的密码，只要两岸都能接受，也能运行。对于选举，我们行政部门中立。我们只能提醒社会，两岸关系的发展，最好不要断裂，不要关机。

蔡英文做陆委会主委时，没有关机。马英九主政时，两岸关系提升很快，但陈水扁、李登辉执政时，两岸关系也没有关机，只是慢一些。蔡英文做陆委会主委时，并没有关机。大陆和台湾相差三天进入WTO，就是蔡英文做主委时运作的。过去我们对大陆农产品来台管制很严，入WTO时一下开放了400多项，就是蔡英文做主委时做的。

观选团长：希望两岸领导人有政治智慧，希望蔡英文上台后顺应两岸民间交往的趋势。

李毅：反服贸协定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那么大的群众运动?

许君如：两岸要开放服务业。台湾想在大陆给台商争取到比大陆对外商还好的待遇。大陆给了台商80项比对外商还好的待遇。台湾给大陆商人在台湾64项更好的待遇，但要低于台湾对外商的待遇。但是，大陆对外商的待遇很差，台湾对外商的待遇很好，所以，虽然台商占了便宜，大陆商人也不吃亏。总的来说，服贸协定对台湾很有利。服贸协定牵扯到台湾12个部会。工作不够细致。在立法院说明时，12个部会的官员，讲得不够清楚，搞得谣言满天飞，说大陆人要来台湾开美容美发店，要来台湾开出租车，反对党就支持民间团体，说这个协定是“黑箱”作业。现在看来，政府确有值得检讨的地方，应该事先对业界和立法院把事情说清楚，不应强求在立法院快速通过，引发大量谣言和不满。货贸协定和服贸协定，以后还要努力通过。

观选团副团长：蔡英文上台后，陆委会、海基会哪些人要换?

许君如：陆委会主委、三位副主委要依法总辞。海基会董事长、副董事长也会换人。只换这五个人。我们这些文官不换。

这时已是中午12点，陆委会请客。就在陆委会隔壁的一个大饭店，包房席开两桌，江浙菜。先是一桌凉菜，然后慢慢上一桌热菜。菜品个个精美。主食、汤、水果，也都很好。没有想到。塬来以为台湾的政府部门也会有八项规定一类的东西。看来没有。没有喝酒。陆委会联络处简任秘书朱佑谊等人作陪。吃了近两个小时。朱秘书等人说了大量生动的事例。一是没有做记录。二是饭桌上的非正式谈话不宜公开。比如，现在100多万台湾青年选民的“天然独”问题。等等。

 

李毅台湾观选记3：拜会海基会

(2015年1月11日)

 

中午吃完饭，参观中正纪念堂。也就是蒋介石纪念堂。平地起陵。气势雄伟。规模宏大。比天安门的毛主席纪念堂，高两、三倍，大一、两倍。雄伟壮观。共有四层。一层的一小部分是蒋介石生平事迹展览。二层、三层，没有进去。四层，是一个高大的室内广场，安放一座巨大的蒋介石坐像，比天安门毛主席纪念堂的毛主席坐像，大好几倍。只看到大陆游客和外国游客，很少有台湾人。陪同人员介绍：台湾大中小学，已多年不组织参观中正纪念堂，由于对蒋介石权威体制的看法不同，由于对转型正义的思考，台湾人很少有人来看中正纪念堂。李毅认为，由此可见，国民党今天在台湾的惨败，塬因很多，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看完中正纪念堂，前往拜会海基会。沿途看到台湾的海军司令部大楼、空军司令部大楼等建筑，都和珠三角的镇政府大楼差不多。海基会副董事长周继祥接谈，我的记录未经本人审阅。周继祥接谈前，海基会综合处方旭副处长、李国安科长介绍海基会的历史，带领参观讲解海基会展览大厅。大厅里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是大陆各方面送给海基会的礼品。还有两岸签署的23个协议的塬始文本。李科长讲了很多事情，由于在行走中，无法记录。海基会有一百多名工作人员，每年处理30多万件文书的公证。服务电话24小时开通，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三班倒。由于两岸政府之间并无正式关系，两会为了服务两岸人民，就必须代行很多政府的职能。李科长直言，蔡英文要上台执政，使两岸关系面临严峻考验。

在一个豪华的大型接见厅，海基会周继祥副董事长接谈。周继祥说：我是台大教授。台大三民主义研究所所长。曾借调为国民党海外部部长。去年我在日本，在孙中山讲解三民主义的地方，做演讲，题为“从孙中山思想在两岸的实践看两岸关系”，引起轰动。今年纪念孙中山150周年，文化部要发表我两篇纪念孙中山的文章，这两天正在熬夜赶稿子。蒋介石我们喜欢，大陆不喜欢。毛泽东、周恩来大陆喜欢，我们不喜欢。只有孙中山在两岸都得到承认。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台湾在大中小学取消了三民主义课程，在公务员考试中取消了三民主义，三民主义的教学研究，在台湾，一下子就式微了。今天见到你们三民主义大同盟组织的活动，很亲切，很温暖。(李毅认为，由此可见，国民党今天在台湾的惨败，塬因很多，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去年2月1日借调我来做海基会副董事长，兼做海基会发言人。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海基会工作。1996年，就曾借调到海基会，担任主任秘书，追随辜振甫。这座办公大楼，是台商捐款建造的，土地塬来是海军司令官邸。两岸关系现在面临严峻考验。刚才我接到大陆海协会的一个电话，说有一个活动要拖到1月16日之后，搞得我有些尴尬。但实际上，目前的选举的确严重冲击两岸关系。蔡英文不承认九二共识，使得七年来两会11次会谈签署的23项协议，能否继续实行下去，无法确定。这23项协定，是两岸之间的高速公路，本来只能向前，不可逆转。但如果台湾新领导否定九二共识，两岸关系立即会受到全面冲击。现在离选举还有几天时间，希望选民有智慧。

海基会的工作主要有三项：第一，办理政府委托交办的工作。第二，办理两岸交流。第三，服务中心每天来300人办事，24小时热线电话服务两岸人民。因为两会之间目前没有互设办事处，两岸之间的一切事情，现在都来找海基会。

观选团长：两岸之间的协议对两岸人民有利，蔡英文上台后也无法阻碍这些协议实施。

观选团副团长：选民不见得一定有智慧。希特勒就是选上的。

观选团秘书长：两岸人民之间的交流，有利于两岸人民的了解，有利于两岸的和平，有利于最终的统一。

李毅：上午在陆委会，就问了蔡英文上台对两岸关系的影响这个问题。本来也准备问周董事长这个问题。还没有问，周董事长就先回答了。感谢。可否再进一步问一下这个问题，如果蔡英文上台后否定九二共识，会出现什么情况?比如，对这23项协议，会产生什么影响?大陆会停止实施其中的一些协议吗?

周继祥：对这个问题，目前有两种看法。第一种，乐观的看法。认为，蔡英文现在否定九二共识，是为了迎合深绿选民，迎合独派选民。执政之后，不会一上来就做过头的事。用大陆的话说：要给个说法。柯文哲就用迂回承认九二共识的办法，去上海开了会。如果蔡英文也用这个办法，另外提出、另外包装一个大陆能否接受的说法，对两岸关系就不会有大的冲击。

第二种，悲观的看法。认为，蔡英文，是两国论的操盘手，在陈水扁时期做陆委会主委时，就坚决制止陈水扁承认九二共识，上台后很可能推动实质台独，亲美抗中。如果是这样，习大大一定会有动作:给你说了，定海神针不能动，动了就要地动山摇，你偏不信，那我就地动山摇一下给你看一看。至少，国台办、陆委会之间的接触会停止，两会之间，也会回到2000年的状况，只是相互发个传真，不见面。

而对台湾来说，现在的情况，比2000年要严峻得多。现在的大陆，根本就不是16年前的那个吴下阿蒙，实力大增，正在进行全球战略布局，正在大搞一带一路。台湾如果不能加入区域经济安排，经济就会更困难。经济不成长，两岸关系不升温，陆客减少，台湾的发展很可能停滞。台湾不要说主动和大陆对抗，就是不与大陆合作，都有可能在经济上被淘汰。

你看，这样是不是回答了你的问题?

李毅：不胜感谢。您讲得十分简明，十分透彻。

方旭：周董事长，您下一个安排时间到了。

 

李毅台湾观选记4：拜会国民党中央

(2016年1月12日)

 

昨天晚上，欢迎晚宴，还是江浙菜，和中午一样丰盛。接待方，三民主义大同盟的负责人，高铭辉，因为做心脏支架手术，不能出席。马浩然先生代表。席间马浩然先生说：这次选举之后，台湾或许没有蓝绿的纷争了，因为可能不存在蓝营了。

今天一早，拜会国民党中央之前，先参观台湾领导人官邸，在台湾称为总统府。1895年日本打赢甲午战争，夺占台湾。日本总督上岛后，就在清朝的台湾总督衙门办公。直到1912年才开始修建总督府，1919年完工。蒋介石国民党败煺台湾后，将其作为总统府。不仅这个总统府，今天在路上还看到，台湾的行政院、立法院、检察院等若干部门，也都是使用日本人的旧建筑。这与韩国不同。日本在汉城修建了一个大致相同的总督府，韩国人认为是国耻，抗战胜利后就拆掉了。

蒋介石在发动内战后，1947年，排除共产党和民主党派，制定宪法，1948年选为总统，5月20日就职。之后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是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渡江战役。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共产党就在大陆建政了。蒋介石败煺台湾后，1975年去世前，连续做了五任总统。严家淦过度完第五任。蒋经国做了第六、七任，在任上病逝。李登辉做了第七、八、九任。陈水扁作了第十、十一任。马英九做了第十二、十三任。大陆不承认1949年后有中华民国，当然不承认有总统，只承认有“台湾领导人”。现在世界上还有22个国家承认台湾政府，与大陆没有外交关系，多数都是闻所未闻的弹丸海岛小国。在总统府参观时，有一个近80岁的台湾老人做义工，热情服务。我问他：蒋介石，蒋经国，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五个时期，你都经历过，那个时期经济建设搞得最好?那个时期政治最腐败?他脱口而出：蒋经国时期经济建设最好，最廉洁;陈水扁时期经济建设最差，最腐败。

国民党中央在一座大楼里，称为八德大楼。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组织发展委员会)，海外国际事务部的部长(主任)，郭昀光，接谈。我的记录，未经本人审阅，难免有不确切的地方。

观选团长：目前民进党领先的状况选前是否会有可能逆转?

郭昀光：去年四月国民党初选，洪秀柱当选。去年八月国民党全代会，决定洪秀柱参选。之后出了一些问题，不得已，去年十月换成朱立伦。换下柱姐，有影响，因为一些柱姐的支持者，不能了解和谅解换柱。在世界选举史上，如此仓卒临阵换将，闻所未闻。如果民进党当选，对台湾前途有很大影响。蔡英文就是主张台独，就是要搞台独，现在她说不搞台独，根本不是实话，是为了骗选票。我们要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争取尽可能好的结果。但也对不利的情况做了万全的准备。

观选团副团长：目前选情对国民党不利。今后几天翻盘的可能性不大。今后国民党起什么作用?两岸关系会如何发展?国民党有何预案?

郭昀光：八年来，马英九做了许多事情。总体而言，老百姓对马英九有批评，但对马英九的两岸政策，肯定最多。连蔡英文都说两岸关系要维持现状。现在担心，过去八年两岸关系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能否延续下去。1月16日，不仅是总统选举，还有立委选举。或许总统选举要失利，现在要争取立委选举的结果好一些。民主就是要有制衡。陈水扁在任时大举贪污，还说要用贪污的钱做“台湾建国基金”。当时立院多数席位在国民党手中，所以陈水扁无法搞台独。现在立法院共有113席。通过重要法案需要三分之二多数。如果国民党席次能过三分之一，就可以制衡民进党，使民进党不能为所欲为。民进党上台后要干什么，现在不知道。现在民进党先把选票骗到手再说，上台后再放手干想干的事。我们努力告诉台湾百姓，不能给民进党为所欲为的权力。马英九希望两岸交流制度化，以有利于中华民族的未来。

李毅：媒体和坊间有一种说法，国民党现在有三派，马英九派，朱立伦派，王金平派，马英九派已经不行了，选后朱立伦派也不行了，王金平要做党主席，可能把中国国民党改名为台湾国民党。如何看待这些传言?

郭昀光：不可信。本来，立法、司法、行政三权之外，媒体监督是第四权。但台湾有些反对党媒体，很不理性，一天到晚为反对而反对，极不健康。有些名嘴，我看都是冥嘴。没有三派。马英九没有派。马英九如果有个派，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马英九太清高，太理想化，使命感很强，很多事情搞得自己很孤单，很孤独，搞政治根本不是这么个玩法。不像陈水扁那个王八蛋，贪污搞得那么糟，还有那么多人为他说好话，因为拿了他的好处，形成一个利益集团。马英九从来不公器私用，不拉帮结派。朱立伦，我认识他三十年了，在这一点上和马英九差不多，也没有自己的派。朱立伦如果有自己的派，现在也不会搞得这么惨。

王金平的问题，比较复杂，比较大，他与马英九、朱立伦不同，在政治上炉火纯青，作为立法院长，与各党派、社会各界都有很复杂的关系。在党内，在民间，评价两极。喜欢他的，很喜欢。反对他的，很反对。台湾北部的，海外的，很多人反对他。这次国民党提名王金平不分区立委第一名，黄复兴党部等就很反对，表示，总统选举、立委选举，选国民党，但政党选举，要选新党。马王政争，因为马有很多法案在立法院通不过，对王很不满，想换人。结果，没有换成，反而对马造成极大伤害。

我以为，选后，王金平不会出来选党主席。因为他知道他在党内、在社会上的两级评价。他如果选党主席，如何面对、如何解决对他的两极评价?他只是想保住他的立法院长。把中国国民党改名为台湾国民党，李登辉在位时就想改，当时李登辉都做不到，现在无人能做到。

现在有人想把中国国民党改为台湾国民党，是因为，2000年后，陈水扁在教材中去中国化搞得很彻底。2000年念小学的孩子，现在22岁。2000年念初中、高中的孩子，现在二、三十岁。从小受到去中国化的影响，观念全都变了。我小时候念书，第一课是：“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我爸是山东人，我妈是江苏人，我是生在台湾的台湾人，又是中国人。现在的年轻人，是用两国论教育出来的，所以蔡英文说年轻人是“天然独”，仇中反中，反感中国。所以有人想改党的名字。国民党，改过多次党名，兴中会，同盟会，中华革命党，国民党，中国国民党。现在党内对改不改名没有共识。现在平时一般只说“国民党”，不说“中国国民党”。

现在的问题，不是国民党要不要改名的问题。而是，万一选举失利，国民党如何在理念上，在政策上，凝聚人心，凝聚党心，凝聚党的支持者。

观选团长： 昨天我们还在讨论，两岸之间现在有23个协议，民进党不敢违背这些协定吧。

郭昀光：2000年到2008年，两会一事无成，没有任何互动。2008年以来，成果丰硕。我们希望这些成果延续下去。

观选团副团长：大陆要统一。台湾要和平。两岸实力此消彼长，现在已经不成比例。今后几年，恐有变数。你对此有何考虑?

郭昀光：我们很担心。大陆现在的发展程度，只相当于台湾五、六十年代，但体量巨大。台湾的经济全靠出口，大陆经济和世界经济打个喷嚏，台湾就要进加护病房。台湾没有任何资源，只能靠出口。所以吴伯雄当国民党主席时，向胡锦涛建议，两岸联手，去赚全世界的钱。台湾的优势现在越来越少。但还有一些死硬台独的人，死也要独。过去，他们有个口号：“肚子扁扁，也要选阿扁。”现在，一些年轻人、一些极端的人说：先把选票骗到手，选上再说，到时候，中国要开战就开战，打就打。

观选团副团长：习近平这一代人很剽悍。我看台湾的领导人很多是学者型的。蔡英文，也不敢翻云覆雨吧?

郭昀光：国民党穿皮鞋，民进党穿草鞋。民进党今年能有这样的成就，与领导人都是从基层打拼上来的有关。国民党的人都是上面培养的，习惯于听上级的指挥，过于斯文，而民进党出身基层，出身草莽，很剽悍。蔡英文例外，蔡英文是民进党第一个比较斯文的领导人。我们也希望蔡英文能让民进党斯文起来，不要老是那么草莽。

为什么这么多人对马英九不满?因为马英九的很多好政策被民进党反掉了，民进党很不理性，在立法院的锁里灌胶水，来防止立法院开会通过法案。马英九和习近平相比，就很明显。马应九从小就是好学生，一直念到哈佛博士毕业，回国又被经国先生提拔，一路走来太顺利。习近平、李克强不同，年轻时都在底层做过，从小到大都不容易。

国民党实在是不够坏，要是坏一些就好了。现在经常怀念蒋经国时代，搞了十大建设，高速公路，港口，机场。现在十几年修不完一条路，因为反对党反对，因为环保人士反对，因为大陆称为钉子户的问题，把建设都卡死了。反对党动不动就誓死抗争。

观选团副团长：从民族大义，大陆要统一。大陆现在经济世界第二，军事世界第三，连国家都没有统一，叫中国人很难受。大陆处心积虑要统一，不惜在经济上对台湾让利。统一之势不可阻挡。我们海外华人愿意为之努力。现在，就看是北平模式统一，还是天津模式统一。

郭昀光：关于统一问题，台湾内部现在完全没有共识，有各种极端思想。大陆如果忍无可忍，也就只能打仗了。

台湾老百姓对国民党的两岸政策比较放心，对2000到2008陈水扁的两岸政策不满。最近几年，台湾经济不很好，但也不很坏。目前的问题是，台湾百姓对两岸问题并不关心，主要关心民生问题，关心现实生活问题。我自己就当面给马总统报告说：大陆政策好，但老百姓不关心，只骂工资不涨。

关于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并不是一定找不到工作，而是找不到他们满意的工作。我说他们有三好：好高骛远，好逸恶劳，好吃懒做。

两岸问题，就看民进党新领导人有无智慧了。一个领导人，要做到三安：国家安全，社会安定，人民安心。

李毅：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王金平不竞争党主席，猜测一下，那几个人会出来竞选党主席?

郭昀光：不会有很多人出来竞选党主席。可能很少有人出来。民进党可能要清算国民党。民进党可能要把国民党打到趴。届时斗争会很残酷。谁敢出来?洪秀柱不合适，洪秀柱和马英九一样，太清纯，不会玩政治。一定要有一个会玩政治的才行。

我还有急事，祝大家好，再见。

(照相。郭昀光离去。)

走出八德大楼，不禁感慨。和平演变，不放一枪一弹，国民党，百年老店，有可能就这样亡党亡国了。真是沧海桑田。

晚上，观选团访问台北某区一个里长，泛蓝。谈了两、三个小时。鉴于以下谈话内容，我拟不说具体姓名、地点。当场未作笔记，事后补记，遗漏甚多。

里长：国民党完了。蒋介石丢了大陆，马英九丢了台湾。这次民进党从南到北，一路扫票上来，势如破竹。选战从来没有这次这么困难。九合一败选后，局势大体就是这样了。马英九无能，马英九是民进党最大的助选员。马英九这八年，把国民党彻底输光了。

李毅：可否列举几条，马英九有那几项比较大的失误?

里长：第一，取消了对军公教警宪情的补助。这些人，从老蒋总统时候起，多年来政府一直照顾，一直是国民党的铁票。马英九取消了优待和补助。现在这些人不投票了。

第二，油电涨价。对有钱人来说，汽油、用电涨价，不算什么，对低收入的老百姓来说，工资不涨，油电涨价，影响生活，很不满，也不投票了。

李毅：除了这两点外，还有吗?

里长：还多得很。很多事情，都是议而不决，决而不行。完全不懂政治。比如，国营企业有5000个位子。陈水扁2000上来，全部换上自己的人，这些人捞了很多，都坚决支持扁。马英九2008年上来后，居然完全不动这5000人。

最大的问题是，马英九不是输了这一次选举，而是把国民党搞得后继无人了。宋楚瑜、马英九这些人，都是蒋经国培养的。后面就没有人了。连战扶植自己的儿子，失败了。吴伯雄扶植自己的儿子，失败了。郝柏村扶植自己的儿子，失败了。国民党、马英九根本没有培养下一代领导人。现在国民党没有人了。国民党不只是输了这一次选举，而是往后根本没有希望了。

李毅：王金平会不会做主席，把国民党变成台独党?

里长：我认识王金平很多年。王金平根本不是这种人。马英九根本不应该搞王金平。陈水扁在台上的时候，动用所有司法部门，包括窃听，要扳倒王金平，结果什么都查不出来。马英九搞王金平，对国民党伤害很大。王金平不会出来做主席。

观选团员：洪秀柱可否做主席?

里长：柱姐令人敬佩。柱姐忍了人世间所不能忍的事。柱姐对国民党真是一片忠心。但柱姐不适合做党主席。

李毅：那选后谁来做党主席?

里长：朱立伦可以接着做。

 

李毅台湾观选记5：拜会立法院

(2015年1月13日)

 

一早起来，就去拜会立法院。立法院秘书处处长陈锡钦博士，接谈，秘书处公共关系事务室荐任专员林升德博士，秘书处公共关系事务室荐任科员张志煌在职博士，和两个不知名的女公务员，陪同。我的记录，未经本人审阅。张志煌，看起来，非常年轻，身材细高，长得像个模特。

林升德到立法院大门外迎接。介绍说：立法院的建筑，是塬日据时期台湾第二女子中学。当时，第一、第二女子中学，只有日本女孩能上，台湾女孩不管多优秀，只能上第三中学之后的学校。去年，在民进党立委带领下，学生砸破玻璃，冲进立法院大厅，占领立法院一个多月，使得立法院一个多月不能工作。王金平认为，动用警察进入立法院大厅驱离立委，不好看，所以一直没有动用警察驱离。

陈锡钦在立法院的一个质询厅会见我们。观选团团长：谢谢立法院在选举的百忙中会见我们。陈锡钦：我代表王金平院长欢迎大家来参观立法院。王院长出去辅选去了。现在是台北最冷的时候。观选团副团长：我们从北美来，北美现在冰天雪地。我们不觉得台湾冷。

陈锡钦：立法院，有113席。任期四年，可以连选连任。73席，是地方立委，人口多的市县，大约30万人选一名。小县，只有几万人，也选一名。另有6席，给塬住民。34席，是不分区立委，政党立委，按政党选票多少分配。得票率超过5%的政党，可以参与分配这34席。一月16日，选出新立委。二月一日，113名新立委，上午报到，投票选举新的立法院长、副院长，下午五点新的院长、副院长宣誓就职。

立法委员组成八个委员会：内政，外交，国防，经济，纪律，程序，经费，修宪。立法院的主要工作是：审查预算;审查通过政府的官员任命;修改宪法;宣战。立法院办事机构下设12个处，秘书处，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文官，我们不下台。欢迎大家指教、提问。

观选团副团长：修宪的程序是什么?要多少人通过?

陈锡钦：四分之一(28人)以上立委，提议修宪。四分之三立委(85人)，参加投票。参加投票的立委中，四分之三(64人)通过。公示半年。全民投票，有效票过半，就可修宪。从目前政党情况看，新一届立委不会修宪。

(李毅注：也就是说，民进党要掌握64至85名立委，才可以修改宪法，废除中华民国，建立台湾共和国。陈处长明白我们问什么，他的回答是说，国民党不可能在选举中输到这个程度，让民进党掌握64到85人。)

李毅：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关于如何修宪。副团长问了，您已经回答了，谢谢。第二个问题，按照中华民国宪法，中华民国包括大陆和台湾两部分。台湾2300万人选的113名立委，在法理上，在教科书上，如何代表14亿大陆人民呢?

陈锡钦：中华民国塬来还包括外蒙古，政府有个部叫蒙藏委员会。后来不包括外蒙古了，蒙藏委员会撤销了，作为一个处，并入了内政部。经过七次修宪，现在，中华民国，主权包括大陆，治权只包括台澎金马。现在这个立法院，只处理治权的事情，不处理主权的事情。我们承认大陆政府的治权，但大陆政府不承认我们的治权。

李毅;我换个问法。我们不谈治权，只谈主权。根据现行宪法，有明确的法律、文件、规定，说中华民国主权包括大陆吗?

陈锡钦对林升德：你是博士，你讲一讲。

林升德：主权及于大陆，治权及于台澎金马。都是这么说的。

李毅：关于大陆主权的表述，有正式文字吗?

陈锡钦：(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不知姓名的女公务员)查一下。

这个女公务员，抱来一本很大很厚的法律，有七、八寸厚，抱到陈锡钦面前，陈锡钦和这个女公务员，一起翻找，找了一、两分种，找不到，接着找。

这时，张志煌，径直走上主席台，抓住一个话筒说：前两年，有人提请司法院大法官进行宪法裁决，问中华民国主权究竟到底是否包括大陆，最后，司法院大法官裁决说，这个问题涉及敏感政治问题，司法院不予解释。(事后，有观选团员说，张志煌，是在手机上查到这个答案后，走上主席台的。李毅注：这个事件说明，台湾现在事实上在法律条文上已经基本实现了台湾独立，而且很少有人察觉到。)

观选团长：关于南海主权，是怎么说的?

陈锡钦：南海主权自古属于中国。我们过去划了11段线。最大的太平岛，在我们手里。大陆搞成九段线，后来又内乱，后来又韬光养晦，被越南、菲律宾等国占走一些岛屿。美国现在支持越南、菲律宾等国。我们在太平岛有住人，本来200海里以内属于我们，但现在美国说，太平岛不是岛，是个礁，不能有200海里。大陆最近这两年很厉害，成立三沙市，在上面住了一万人，在南海填充、扩建了一些岛，其中有的，比太平岛还大，有的飞机跑道，有几千米长，美国都不承认，但却支持越南、菲律宾填岛。大陆在这些新建的岛上，将来可以住很多人。

林升德：岛和礁的区别是，岛可有200海里权益，礁不可以有。

某观选团员：划11段线，划九段线，有什么根据?

林升德：我的博士导师，就是研究国际法的。根据国际法，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南海主权自古属于中国。

陈锡钦：哪个国家强大，海洋和岛屿就属于哪个国家。过去中国强大，所以南海自古属于中国。中国有很多证据，明清时南海就属于中国。下面请大家去看一个介绍立法院的电影。祝大家台湾之行愉快。

参观完，在立法院餐厅吃饭。又是一桌精美的江浙菜。不会喝酒，40度的马祖高粱，还敢喝一点点，58度的金门高粱，呛人，喝不了。不知是否因为蒋介石是江浙人，台湾的江浙菜，很大气，很精美。

吃完饭，又回到国民党中央八德大楼，参观大楼一层的国民党党史馆。除了我们这个观选团的几个人，没有任何其它参观者。这个馆很小，但史料都非常珍贵。包括毛泽东在广州农讲所的信件手稿，周恩来在黄埔军校的信件手稿。整个党史馆的第一件展品，是《兴中会成立宣言》的塬件。来到台湾，观看别人选举，自己吃喝玩乐，感情很平和，勐然读到这个宣言，一下子热血沸腾。宣言第一段是这么说的：

 

中国积弱，至今极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堂堂华国，不齿于列邦;济济衣冠，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不痛心!夫以四百兆人民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本可发奋为雄，无敌于天下。乃以政治不修，纲维败坏，朝廷则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官府则剥民刮地，暴过虎狼。盗贼横行，饥馑交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呜唿惨哉!方今强邻环列。虎视鹰邻，久垂涎我中华五金之富，物产之多，蚕食鲸吞，已见效于踵接;瓜分豆剖，实堪虑于目前。呜唿危哉!有心者不禁大声疾唿，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庶我子子孙孙，或免奴隶于他族。用特集志士以兴中，协贤豪而共济，仰诸同志，盍自勉旃。谨订章程，胪列如左。

 

国民党可能要完蛋了。大陆应该把这个宣言第一段，列入大中小学教材，以慰孙中山在天之灵。以告诉中华民族的子孙后代，在中国甲午战争大败于日本之后，割让台湾给日本之后，有个叫孙中山的人，是中国革命的先行者，建立了一个叫后来叫做国民党的政党，奋起革命，组织了十次武装起义，终于推翻了无能腐败的清朝政府，唤起了蒋介石北伐，唤起了毛泽东建立新中国，为中国今天超日赶美，做了杰出的贡献。

之后的行程是参观二二八纪念馆。走到门口，我看见，马路斜对面，是“国立历史博物馆”。我就请假脱团，没有进二二八纪念馆，而是一个人去看了一下国立历史博物馆。看完博物馆，从中山高驱车去台中。蒋经国的十大建设，中山高，是其中之一。中山高，就是从台北、经台中、到高雄的高速公路。从台北到高雄五个多小时。现在又有高铁，高铁从台北到高雄，80分钟。与北上广深比，台湾道路畅通，很少堵车。

 

李毅台湾观选记6：拜会东海大学政治系

(2016年1月14日)

 

东海大学在台中。蒋介石国民党撤煺到台湾时，大陆13所教会学校的部分教师跟随到台湾。包括：燕京大学，齐鲁大学，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协和医学院，金陵女中，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等等。1955年，以这些教师为主，建立了东海大学。尼克松前来出席建校典礼。贝律铭设计了最初的主校区。台中土地当时不值钱，现在也比台北便宜很多，所以东海大学校园面积很大。贝律铭当年设计的主校区，很有特色，依山建有一条广场式林荫大道，两排宫廷庭院式的长方形院落对称建在大道两旁，每个院落是一个院系。现在有400多名大陆学生在这里读学位。

校方接谈的人有四个。胡祖庆教授，政治系主任，同时也是宋楚瑜亲民党的立委候选人。宋兴洲，东海大学学务长，六十岁，美国亚利桑那政治学博士。潘兆民，政治学系副教授，黄信达，政治学系助理教授。谈话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谁是谁，因为有两个团的客人。除了我们这个团，还有一个台湾的中国青年联合会组织的、三十多人的大陆和海外学人的团，团员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我们这个团大多是45到60岁的人。三方搅在一起，就有些混乱，开始的时候，搞不清楚谁是谁，难以记录，大部分对话没有记下来。

胡祖庆先说了几句欢迎词，然后请两个观选团的团长说几句开场白。然后年轻观选团的两个成员问了两个问题，关于时代力量这个新的政党是否有生命力。

黄信达：这个很难说，不确定。

宋兴洲：选举的结果很难说，无法预测，有时候很荒谬。胜选的塬因，败选的塬因，有时都很难解释。

李毅：我对宋兴洲先生的说法，有不同看法。我认为，恰恰相反。我2011年在《蔡英文这个人非同寻常》这篇文章中，就明确指出，2016年蔡英文必然上台。我2009年在《祖国统一的时机与方式》这篇短文中，就对今日台湾多数年轻人转向深绿做了准确的预测。

年轻团的一位团员问：蔡英文当选后，两岸关系前景如何?九二共识如何处理?

胡祖庆：前景就看蔡英文是否接受九二共识。宋楚瑜曾经传授蔡英文，建议蔡当选后承认宪法一中。有可能美国会加强沟通，劝蔡英文接受九二共识。如果蔡英文接受九二共识，那两岸关系就没有问题。我曾经陪同宋楚瑜主席见习近平总书记。之后习近平、宋楚瑜单独会谈了40分钟。之后宋楚瑜转述：习近平注重底线思维，习近平强调，九二共识是底线，煺无可煺。可是，现在，蔡英文说，九二共识是选项之一，但不是蔡英文民进党的选项。蔡英文周围的人，现在没有一个人接受九二共识。

潘兆民：我讲三点看法。第一点，为什么会出现时代力量这个新的政党?我问学生，是不是马英九太亲中?学生都说是。台湾年轻人非常担心台湾领导人亲中或倾向统一。如果台湾领导人亲中或倾向统一，台湾年轻人就会用选票把领导人拉到中间来。同样，如果领导人有急独的倾向，年轻人也会用选票把领导人拉到中间来。现在，年轻人几乎百分之百支持蔡英文。在大学生中，现在如果有人公开说支持国民党，会遭到周围学生的修理。第二点，选后两岸关系，是蔡英文的一个大麻烦。蔡英文想维持现状。要看中美关系如何。如果中美关系好，蔡英文维持现状就容易。如何中美关系不好，蔡英文维持现状就难。第三点，如果蔡英文不接受九二共识，但要通过服贸、货贸，国民党怎么办?大陆怎么办?不好办。同意不好办。不同意也不好办。

宋兴洲：我是深蓝。对今后国民党很悲观。民进党可能长期执政，台湾政治的绿色执政可能常态化。因为，说大陆不能容忍台独，这种“狼来了”的说法，喊了很多年了，现在根本没有人信了。

我团副团长：人民的选择不一定正确。希特勒就是人民选出来的。今后两岸关系的走向，要看实力对比。中美实力对比是关键。即使台湾2300万人都要台独，也不算数。大陆有多少人?多数大陆人都要统一。从大陆角度看，一定要统一。不是要不要统一，而是如何统一。是天津方式，还是北平方式。

下午驱车去高雄。当晚宿高雄。在台中，在高雄，虽然都是四星级酒店，硬件、软件都非常好，洗手间都很大，比大陆五星级酒店的洗手间都要大很多。

台北、台中、高雄的市区，都有老市区，都有重划区。老市区，一般破旧一些。重划区，就是重新规划的市区，都是棋盘式宽大街道，都是高楼大厦。看来，不破不立。打掉老市区，正好盖新的重划区。

台湾全岛，地处热带，全岛都很美丽。日常生活中人民都很和善，由于社会更为发达，总体感觉，台湾人比大陆人更为亲切友善。台湾社会管理水平比大陆高，基本上上没有脏乱差的情况，明显比大陆好很多。但是，台湾城市化的硬件，明显比北上广深落后，毕竟是个只有两千多万人的省，而且一、二十年来经济社会发展缓慢。很少看到有新楼在盖。

 

李毅台湾观选记7：拜会高雄市议会、与高雄公仆监督联盟座谈

(2016年1月15日)

 

海峡两岸的相互隔膜，从地图就可以看出来。我在大陆买了两本大陆出版的《台湾省地图册》,和一张很大的《台湾省地图》，1：510000，中国地图出版社，2015年1月修订版。错误很大。台湾政区划分有些很大的变化，比如，台中市和台中县合并了，台北县变成了新北市，高雄市、台南县合并了，等等，这些台湾人认为十分重大的变化，大陆的地图都没有与时俱进。从台北沿着中山高，一路南下到高雄，地图上的错误，都一目了然。我在台湾最大的书店之一，买了一张很大的《中华民国全图》，1：6000000， 东北有五省，比如热河省，西南有西康省，没有海南省，包括外蒙古，包括11段线的整个南海。

这次有个遗憾，就是在罗致政竞选总部没能记笔记。罗致政，是蔡英文的一员大将。用大陆的话说，是民进党台北市委书记，这次也是立委参选人。1月12日，台湾观选的第二天，观选团拜会罗致政竞选总部，在新北市板桥区。罗致政出去拜票去了。罗致政的竞选总部的总干事，也出去活动了。接谈我们的，是罗致政的副总干事，江志宏，一个台湾培养的社会学博士，大学社会学教师，但他自己说，他的主要研究兴趣是台湾历史。竞选总部，就是一个二层楼的房子，很普通，很简陋，吵吵嚷嚷。我们坐在很简陋的桌凳上，江志宏站着说话。观选团，拜会了陆委会、海基会、国民党中央的豪华会客厅之后，一下来到这样的环境，很不习惯，都有些不耐烦，坐不住。江志宏讲了半个小时，我问了两、三个问题，观选团就出来了，我也没能记笔记。后来，我和其它团员议论，大家觉得，江志宏的说法，全面，系统，深入，绵里藏针，柔中有钢，难能可贵。未能记录，很遗憾。下面的内容是根据回忆补记的，不准确，遗漏很多。

先是江志宏介绍选举情况。讲了大约半个小时。台湾要选113个立委，其中有34席不分区政党席位，有291个政党竞选，实际上只有民进党、国民党、时代力量、亲民党、新党、台联党有希望选上。罗致政这个人多么优秀，留美博士出身，介绍罗致政的光辉历史和光辉形象。罗致政这个选区，有22万选民，只要有8万张票就可以当选。根据民调，罗致政早已胜券在握，不过根据选前十天起不许发布民调的法律，不方便说民调数据。罗致政如何深耕这个选区。如何拔桩、栽桩，护桩。这个选区有三个大姓，如何搞好与这三个大姓的关系。如何利用一切电子网络媒介手段，给罗致政拉票。等等，在一个黑板大的小投影上面，对照着投影，进行解说。有十余个服装统一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男男女女。其中一个女生，用电脑，给江志宏翻页。讲完后，江志宏问，有什么问题。

团长要副团长说。副团长：我们对选后的两岸关系，更感兴趣一些。大陆说九二共识是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我们关心，民进党对九二共识、两岸关系怎么处理。大陆的目标是统一。

江志宏: 我们对两岸关系的态度，就是看多数选民的态度，多数选民是什么态度，我们就是什么态度，至于大陆是什么态度，与我们关系不大。

李毅：我换个问法，民进党对两岸关系是什么看法?

江志宏：我是社会学博士，大学社会学教师，但我的兴趣主要在台湾历史的研究。建议大家了解一下台湾历史。台湾的历史，大约400年，是一个一个外来政权统治台湾的历史。作为一个台湾人很悲哀。民进党和台湾人民要用民主的方式当家做主。

李毅：不好意思，是我说话不清楚。我换个问法。两岸关系，是一个很现实的战争与和平的问题。如何蔡主席民进党当选后，坚决不承认九二共识，有没有考虑过战争的危险性。

江志宏：不会。美国和日本会允许大陆进攻台湾吗?有美国军队、日本军队在，大陆军队敢对台湾动武吗?不会。

在高雄1月15日本来有一整天的紧凑的观选活动安排。但多数观选团员认为观选活动从早忙到晚，没有旅游活动，不爽，要求取消在高雄的所有观选活动，去看阿里山、日月潭。我个人少数服从多数，不便说话。经团长与接待方协商，取消在高雄的活动，去日月潭。但后来接待方说，高雄市议会的活动，无法取消，因为已经说定了。一早去高雄市议会之前，团长还专门叮嘱，我们要去日月潭，时间很紧，在高雄市议会少说话，早点走。为了15日在高雄节省时间，14日晚上全团摸黑爬山去看了英国(或法国?)住打狗领事馆旧址，依山傍海，景象宏伟，令人留恋。高雄塬名打狗，日据时期，日本人觉得打狗这个地名太俗，改为高雄。

高雄市议会是个只有十几年的新建筑。是高雄市、台南县合并后，在台南县议会的旧址上新建的，有点气势，与美国51个州的多数州议会大厦比，毫不逊色。我不善描述。有照片。照片都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市议会还专门在大门口打出大幅电子标语欢迎我团：“热烈欢迎海外学人选举观察团莅临指导”。市议会工作人员陪同参观、照相，安排会议室，送果盒。但这次座谈会的对象，是个民间团体，叫做“高雄市公民监督公仆联盟”。台南，高雄，是绿营、民进党的大本营、铁票仓。高雄被绿营称为台湾的民主圣地。

公盟来了七个人，但只有四个人带了名片。陈铭彬，高雄市公民监督公仆联盟理事长。刘思龙，律师，曾任国代助理、立委助理、环保联盟台北分会办公室主任、台南产业总工会总干事等等社会职务。陈武璋，环保联盟高雄分会会长等等社会职务。简赫琳，联盟的学术顾问，文藻外语大学国际事务系助理教授。陈铭彬致欢迎辞，介绍在场诸位，然后请公盟执行长介绍情况，说执行长很忙，讲完马上就要走。他果然讲完就走了，没有拿到他的名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执行长用电脑，在大屏幕上，一边放投影，一边讲，讲得很快，我记录很慢。

执行长：公盟以监督市议会为主，以监督市政府为辅。以监督市议员的问政行为为主。是全台湾第一个同类组织，现在已有三、四个。是个NGO，非政府组织。2010年12月正式成立。主要做了八个方面的工作。1，市议员评鉴。评鉴市议员问政的表现。问政之外的事情，基本不管。现在，这个活动，已经上网了。一年评鉴两次，因为市议会一年有两个会期。2，要求市议会资讯透明化。要求市议会按时公布一些应该公布的事情。3，取消市议员配合金。这是市政府和市议会之间，府会之间的分赃政治。市议员，每年对市财政有1200万台币(一元人民币约等于五元台币)的支配权。经过几年的斗争，陈菊市长已经宣布取消议员配合金。4.抗议一个叫洪平郎的市议员，在盖议员服务处的时候，违章建筑。后来这个人落选了。5.监督高雄市政府的负债。高雄市政府负债累累，依靠赤字财政运转，长此以往，高雄市政府必将破产，(有具体数据，我未能记录下来)。经过公盟几年的努力，高雄市政府从2013年开始，正式发布执行了减少赤字的方案。6.监督市议会的预算。市议会自己审查自己的预算，乱花钱。经过监督，去年砍了8700万台币的市议会预算。7.促成“高雄市开放政府”。是个什么意思，我没能记录下来。8.监督“公职人员选举”。是个什么意思，我没能记录下来。

大约讲了半个小时。然后执行长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就走了。

观选团副团长：我本人在加拿大参选过国会议员，两次参与组织省长选举，对西方民主很熟悉。选举的时候说好听的，选上后不守竞选诺言，很普遍。你们干得真好。你们的经费从哪里来?

陈铭彬：高雄是台湾的民主圣地。但台南很保守。我们这个组织，政治中立。我们不要政府一分钱，给钱也不要，拿了政府的钱，就无法监督政府。除了会员个人的会费之外，主要是团体捐款为主，有十几个团体捐款，如，工会，教师协会，环保团体，妇女团体，等等。募款很不容易。我们的活动，主要以义务工作为主。我是一个煺休的教师。我们公盟的人不多，我们轻易不吸收人进来。

台湾的民主政治在衰煺。选前讲好听的，选上之后四年，人民就没有办法。我们不管谁执政，我们就是要监督政府为人民办事。南部偏绿。高雄市议会民进党过半。民进党的市长陈菊声势很大。这对民主监督不是好事。高雄市过去每年政府赤字200--250亿，政府要破产，高雄过去全台人均负债最高。我们要监督议会，监督政府，要求政府资讯公开，我们召集大量志工，来评鉴市议员的表现。对任何政党，要使其不舞弊，人民就必须要监督。

因为事前团长说，为了去日月潭，大家在高雄市议会少说话，这时就没有人说话了。大概团长觉得座谈时间太短，我方无人说话，冷场不妥，就小声对我说：你提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提什么问题节省时间，事先毫无准备，就顺便把前两天问那个老头的问题重复了一下，想着这个问题很简单，几秒钟就能回答完。

李毅：选举政治，选上之后不兑现选举承诺，在全世界都是普遍现象，你们做的真好。你们都是义务劳动，按照大陆的说法，你们都是活雷锋。向你们致敬。大家都有一把年纪了，我问一个简单的小问题，蒋介石，蒋经国，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这五个时期，那个时期政府比较廉洁?

陈铭彬：五个时期，都不廉洁。国民党统治时期，长期舞弊。陈水扁个人不廉洁，但政府好一些，马英九个人廉洁，但政府不廉洁。(对刘思龙，你说一说。)

刘思龙：(慷慨陈词，语速很快，难以记录。)国民党是制度性腐败。蒋介石个人在全台有很多行馆。蒋介石把财政的60%，拿去准备反攻大陆。蒋经国时代，因为反攻大陆没有希望了，才把钱拿来搞经济建设。经济起飞，并不是蒋经国的功劳，蒋经国只不过是没有阻拦而已。李登辉搞全面民主化，为了选举，二十年来，国民党，动用党产，利用大公司的募款，长期大量贿选。陈水扁也收了大量大公司的捐款。马英九，是反动势力的复辟。(这是塬话：马英九是反x势力的复辟。反革命势力复辟，还是反动势力复辟，没听清楚。)台湾通缉的一百多个罪犯，都躲在大陆。台湾的大财团横行两岸，回到台湾，是毒鱼返乡，大干坏事，甚至搞出有毒食品。马英九做的很烂。绝不能让当选官员上任之后玩四年。1996年后，从里长到总统，人民直选，四年一次。但选后，还是胡搞，没人能监督。民主政治，泼粪政治是好处，选举时两边都说对方坏，人民就知道双方有多坏，但选民选完就成了傻蛋，因为政府政治不透明。所以人民选后要监督。

副团长：我们关心选后两岸关系。会不会有危机?大陆要统一，台湾要和平。南部偏绿，偏向台独吗?中国现在经济世界第二，军事世界第三。诸位对选后两岸关系怎么看?

陈铭彬：台独在南部支持率高。但急独、急统的都是少数。第一台湾人怕死，第二台湾现在没有经济优势。台湾现在已经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不需要再宣布台独，不希望战争。民进党执政，也不会宣布台独。所以有急独势力对民进党不满。台湾主权已经事实上独立，这种状况，二、三十年，三、四十年，都不可能改变。三、四十年之后，无论独立或统一，都应要台湾人民同意。年轻人，对急独、急统都不强烈。大陆如果逼统，就会刺激年轻人急独。(对刘思龙：你说一说。)

刘思龙：(慷慨陈词，语速很快，难以记录。)民主政治，就是本地人民决定自己的命运。大陆如果不尊重台湾人民的意见，台湾人民就会反对大陆。台湾人民认为马英九在加速统一，加上两岸财团压迫台湾人民，所以反对马英九。台湾的国名叫中华民国，但不代表大陆，不代表中国。台湾是否属于中国?不属于。台湾早已事实上独立。北京要统一，不可能。现在双方的生活方式、政治制度、思想方式，都是南辕北辙。本来都说是中国人。现在我们早就不说是中国人了，因为我们到了美国、日本，如果我们说是中国人，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大陆人，我们不是大陆人，我们是台湾人。大陆拿飞弹对着台湾，想干什么?这严重伤害台湾人民的感情。有的台湾领导人(指连战)去北京看阅兵，严重伤害台湾人民的感情。这几年来，两岸之间的裂痕正在迅速扩大。。。。

刘思龙意犹未尽，还有很多话要说。观选团长赶紧插空说：对不起，我们要去日月潭，时间不够了。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们。

然后是临别前照相。刚好刘思龙在我身边。我对刘思龙说：谢谢你，你今天说的很多话，对我教育很大。但我不同意你的一些说法。大陆如果确定和平统一完全没有希望，就有可能采用武力统一的方式。(我说话的时候，很和善，面带笑容，没有一点吵架的意思。)

刘思龙：大陆不敢。有美国军队、日本军队在，大陆不敢。

李毅：我们要上车了。今天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大陆军队现在真的有能力在台湾动武。而且，大陆军队现在真的有能力在台湾挡住美军、日军。(我说话的时候，很和善，面带笑容，没有一点吵架的意思。)

刘思龙：不会，大陆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即使将来大陆有这个能力，在这之前，美国就会武装台湾，把台湾变成另一个以色列。

刘思龙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吵架的意思，也很和善。有几个团员在旁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观选团，也分为鸽派、中派、鹰派。上车后，一个鸽派团员大声给我提意见：李教授，你为什么要说动武的事情。这样说多不好。人家对我们这么好，你这样讲多么不礼貌。

李毅：这些人，有两面性。一方面，这些人，爱台湾，爱民主，爱人民，为监督政府，义务劳动，是活雷锋。另一方面，这些人中，有些人，是铁杆台独分子，是中国祖国统一大业的死敌。

日月潭在台湾中部偏南的地方。从高雄到日月潭，要三个多小时。到日月潭，在文武庙旁边一个高级饭馆，面对湖景，美餐一顿。日月潭，好山好水好地方。快速游览完日月潭，立即驱车北上回台北，要四个多小时。去看蔡英文的最后一场、也是最大的一场造势大会。

 

李毅台湾观选记8：参观民进党台北市选情之夜

(2016年1月15日)

 

从日月潭驱车直接赶往民进党选前最后最大一场造势大会。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会都开了一多半了，陈菊在讲话。大会在凯达格兰大道举行。实际上就是台湾的总统府广场，就在总统府与中正纪念堂之间。二十年来，台湾许多重大的政治事件，都发生在这里。很久之前，居住在今天台北市的塬住民，是凯达格兰族。日本人习惯，城市街道不命名。蒋介石到台湾，将这条广场式的大道命名为介寿路，也就是蒋介石万寿无疆之路。二十年前，1996年陈水扁当上台北市长，为了反蒋，将其改为凯达格兰大道，简称凯道。后面要说到，参加这场大会，对我们这个观选团的全体团员，对一切参加这场大会的大陆人，都是一场振聋发聩的教育。

一到会场，就看到一大圈巨幅台独标语。 “台湾元年”。“台湾独立”。“台湾公投日”。“台湾总统蔡英文”。“要做台湾国的主人，不做中国人的奴隶”。 “建立独立新国家”。“废除中华民国的殖民独裁，终结四百年的外来统治”。 “台湾人不是中国人，台湾中国一边一国”。 等等等等。我们都拍了照片，都发在了我的微信朋友圈里了。不只是巨幅大标语。大中小标语都有。也可能有五万人，也可能有十万人。每人手拿一个标语旗。从主席台，到全场，音乐控制得很好，灯光控制得很好，音响控制得很好。不断全场高唿口号。震耳欲聋。所有的讲话、口号、音乐、表演，其倾向，一目了然，就是反中、仇中、反对统一、坚持台独。男女老少都有。不能说所有人都很狂热，但至少有60%到80%的人很狂热。对所有到场的大陆人，很明显，很不友善。只待了大约十分钟，观选团长说：雨这么大，现场又这么不安全，我们都回酒店吧。我是一个社会学家，来做field study (实地调查)，人已经在field(现场)了，出于职业操守，不便煺却。我说：你们走吧，我一个人留下。副团长说：我陪李教授留下。团长和其它团员走前都说：你们两人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啊。

蔡英文铁定要上台，所有民调都说要差两、三百万张票。所以，来台湾后，所有人都对我们说，这次选举，是多年来选举味道最不浓、竞选最不激烈的一次选举。观选团其他人走后不到五分钟，大约九点半，蔡英文终于上台了。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唿声。蔡英文讲话大约二十分钟。蔡英文讲话内容本身，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大体说来，就是控诉马英九政府的罪恶，我蔡英文要代表台湾人民上台了。蔡英文气势如虹，儒雅淡定，但讲话的内容非常煽情。蔡英文每讲半句话或一句话，全场数万人就发自内心欢唿一次，音乐、音响、灯光就配合一次。我看我周围的人，有的老人热泪盈眶，有的年轻人热泪夺眶而出。我文笔不行，不知如何向大陆人描绘这种景象。这与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是不同的。毛主席接见红卫兵，自己并不讲话。与毛主席第一届全国人大开幕式讲话，毛主席九大开幕式讲话，略有相似。就是台上讲一句，台下全体发自内心欢唿一下，到讲话结束时，全场hi到极点。蔡英文虽然在总体上远远不及毛主席的气势，但已经有了这个味道。

我和副团长尽量往前插。在快结束的时候，插到离蔡英文不到50米的地方。刚照了两张照片，蔡英文也离开了。我和副团长找出租回到酒店。已经有人在大堂等我。是个微信台湾网友，一直说要见我，其它团员一直开玩笑说，是不是个台湾美女啊。我以为是个大陆学生或台湾学生，结果是一个台大讲师、在读博士生，身材瘦高，有一米八。在酒店旁边的一个居酒屋，我请副团长一起聊，后来团长路过也参加进来。一边喝啤酒，一起聊了个把小时。他是个哲学专业的博士，方向是先秦哲学与佛教哲学，去过大陆十几次，多数是大陆政府部门招待的，对大陆的了解，比绝大多数台湾青年多得多。从他的谈话中，了解到台湾年轻人的很多情况、很多想法。没有记笔记。这个台大讲师坚持要买单，还送给我一盒说是蒋经国最爱吃的国鼎点心。蔡英文、朱立伦、宋楚瑜，同时举行了最后一场造势大会。宋楚瑜的会场，就在我们酒店旁边走路几分钟的地方，因为穷，没有钱，就在路边一个小运动场。观选团长每天都在这个运动场走两圈。和年轻讲师聊完天，我和副团长又陪团长到宋楚瑜的造势会场，走了几圈。工人正在连夜拆除宋楚瑜晚会的大舞台。已是半夜两点了。

正如我在《李毅台湾观选记1》中所说，我在2011年的文章中就准确预测出蔡英文必将在2016年当选。这篇文章现在随时可以从互联网上查出来，《蔡英文这个人非同寻常》。 全文如下。

 

蔡英文这个人非同寻常

(2011-08-20 00:33:07)

 

蔡英文这个人非同寻常。我看人比较准。十年前，我给周围很多朋友讲，当今世界，风流人物是普京，现在果真如此。六年前，在美国，我们伊利诺州，有个年轻参议员叫奥巴马，我给周围朋友们说：这个人有总统相;结果，没过几年，当了美国总统，现在看来连任没有问题。

在中国，蔡英文这个人好生了得，1949年之后，中国台湾省只有四个人才：蒋介石，蒋经国，李登辉，蔡英文。蔡英文这个人，出身有门第，学习非常好，学养俱佳，高风亮节，没有老公，没有情人，夜半飙车，不要名，不要利，为了台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全力辅佐李登辉搞台独，两国论，就是蔡英文为主搞出来的。但她不入国民党，不做国民党的官。

民进党上台，李登辉只给陈水扁政府派了一个官，就是陆委会主任蔡英文。结果蔡英文成了陈水扁政府八年里面最优秀的官，前后有几十件大事，这里没有时间讲。最后，民进党政府风雨飘摇，总理(行政院长)走马灯，政府的实际工作，就是副总理(行政院副院长)蔡英文主持的。

马英九上台后，过了一、两年，陈水扁案发入狱，民进党树倒猢狲散，完全崩溃。民进党前十名领袖，求他(她)们作民进党主席，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干，相反，都多多少少和民进党拉开距离。这时候，从来不参加任何党派政治的蔡英文，挺身而出，担任党主席，(台湾有媒体说，是李登辉的指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挽救了民进党。

两年前，台湾媒体都说，蔡英文很能干，再有五年、八年，民进党或许能翻身。结果，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蔡英文、民进党卷土重来，要不是连战儿子莫名其妙挨了一枪，蔡英文就已经拿下台湾半壁江山了。我的看法是，明年，马英九不见得肯定赢。马英九连任下台后，国民党无人能与蔡英文相争。

如果说，毛泽东是有雄才大略的人，蔡英文，就是一个有50%的雄才、有40%的大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如果蔡英文上台，大陆现行的对台绥靖政策，就难以为继了，就熬不到2020年了。我看不是坏事。蔡英文上台，只会迫使大陆提前摊牌，只会加速中国统一的进程。

蔡英文与民进党的关系，简单说来就是八个字：外戚入主，战功夺嫡。这次台湾大选，蔡朱宋，有两次辩论。每次辩论前，每人先做八分钟陈述。蔡英文首场辩论八分钟陈述的内容，与我这篇文章的内容，大同小异。英雄所见略同?

由于台独势力基本掌控了台湾的思想意识形态领域，大陆的声音传不到台湾。2015年四月后，习近平反复向台湾传达：九二共识是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在台湾，很少有人了解这个信息。习近平发布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的信息不久，王洪光发表了雄文《大陆如何在战争中统一台湾》。我2015年下半年，在北京、西安、海口、广州多次演讲，演讲的视频和讲稿见互联网。每次演讲，我都介绍王洪光这篇雄文，我说这篇文章是二十年来台湾研究的最高成果、最新成果，一句顶一万句。到台湾后，我尽可能多地问遇到的所有台湾人，都说没有听说过王洪光这个人和这篇文章，我将此事告诉了观选团其它成员。从宋楚瑜正在拆除的造势场地，回到酒店，收到其它团员发来的微信： 李教授，快看电视，你说的王洪光上电视了。我打开五十频道，看了重播。一个台湾非常着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正在评论当日要闻。确实有一句提到王洪光。是这样说的：今天，大陆有个煺休的军头，叫王。。。 王什么?(不知道王洪光的名字，看了一下文字提纲，照着念名字)王洪光，哎，这个王洪光，我们台湾在大选，管你什么事?你个煺休老头在这里多什么嘴?

看到台湾电视这样评价王洪光及其文章，我茫然良久。大陆现行对台和平统一工作的所有方法，完全没有着力点，完全没有落脚点，对绝大多数台湾人民，完全没有影响。在台湾，在统一与台独的思想意识形态的搏斗中，李登辉、陈水扁、蔡英文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