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大学教育要在美国实现了？上帝尚未表态！

近日，美国纽约州推出了其开年第一提案，该提案引发美国低收入民众的强烈关注。在一家社区学院宣布这一提案的是纽约州州长科莫，陪同他出席的是素来以社会主义主张着称的联邦参议员桑德斯。科莫宣布，提案计划将在纽约市立大学和纽约州立大学对家庭年收入在12.5万美元以下的学生免除学费。

科莫和桑德斯的出场，以及他们所宣布的提案，让现场民众一度欢呼雀跃。这让人不免想到在去年参加美国大选的桑德斯同样受欢迎的场面。相比缺乏人格魅力、对年轻人号召力有限的希拉里，浑身散发着理想主义光辉的桑德斯非常受年轻人欢迎。源源不断的年轻人高呼着“feel the Burn”，热情而不求回报地投入到桑德斯的竞选活动中。桑德斯的出现使青年人的大选参与度前所未有得高涨，这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年轻人们受了桑德斯“大学免学费”主张的吸引。但是令众多年轻人失望的是，这位美国国会中唯一公开表明是社会主义者的国会参议员，在本该遂意的总统选举之路上惨遭同属民主党的希拉里的暗算，提前败下阵来。精于谋算的希拉里当然也看到了免费高等教育这一主张对青年人的巨大号召力，她随即表示会继承桑德斯的主张，提议公立大学要为中产阶级和低收入学生免学费，让大学生不再欠债，且信誓旦旦地承诺到2021年，要让80%的美国家庭享受到免费上大学的福利。

仅仅是一个州的一项尚未被议会通过且远未落实的提案，便已经在美国低收入群体中引发巨大关注。也仅仅是桑德斯口号鲜明的一句“免费大学教育”的主张，便能动员起无数散发着志愿精神的年轻人，这充分说明高等教育问题在美国的严重和紧迫程度。学费高昂、大学生负债高企、教育资源严重不均衡、教育体系导致的阶层固化等问题在美国早已是沉疴而非新疾。

而对于纽约州这项给许多低收入家庭带来无限憧憬的开年提案，当地大学生们又怎样看呢。有记者前往纽约市立大学采访，一位名为索菲亚的女学生坦言，她很吃惊这次又拿减免学费这一话题出来炒作，公立学校通常需要很长的周期来落实政策条款，但到最后往往不了了之，她已经受够了：“这不可能发生!我敢打赌，至少在我读书期间这两年不可能实现。”她还表示：“很多人选择学校时还是会更多考虑其名气而非学费，为了追求更好的教育，很多学生宁可想办法花钱去读好学校。”

受采访的女学生至少道出了两层现实。

一是关于减免大学生学费这一话题已经多次出现，最终并未落地生根。我们知道，还有两周就要下台的奥巴马也曾经跟副总统拜登搞了一个风风火火的“美国大学承诺计划(America'sCollege Promise)”，旨在实现免费的大学教育，让学生不用为选择支持家庭而放弃学业。但是该计划推行结果如何呢?如果推行得好的话，这次纽约州州长科莫也不会洋洋得意的宣称提出减免大学学费的纽约州将会成为“美国首个为民众推行免费大学教育的州”了。同样，科莫州长在演讲中总把“将为94万名学生带来免费的大学教育”挂在嘴边视为重大突破和巨大政绩，也足以证明前文提到的希拉里四年内要让80%的美国家庭享受免费大学教育的竞选承诺是如何的信口开河和虚伪无耻!

二是即使在公立大学、社区学院这样的高等教育单位落实了贫困大学生学费减免政策，也无法解构美国高等教育体制对社会阶层的固化作用。拿纽约州来说，科莫提到的纽约市立大学和纽约州立大学，其地位根本无法与同样位于纽约的其他两所私立大学纽约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相比，而这后两所名牌大学的学费要比前两所普普通通的大学高出三倍多。价格相对低廉的普通大学对低收入家庭来说尚且压力巨大，又遑论学费翻倍的名牌大学。在对纽约市立大学的采访中，有一位名为泽尼的男学生就讲到，自己的同学中有一些“全A生”，但因为学费的困扰没有选择纽约另外两所名气更大的私立大学。科莫在演讲中说：“如果你想获得成功，大学是必要的一个步骤。在助你走上成功之路上，纽约州就要为此做出贡献了。”其实毕业于纽约的私立大学的科莫以及毕业于芝加哥大学且在哈佛大学任教过的桑德斯很明白，在真正能够起到显着改变命运的作用方面，泛泛的普通大学以及不入流的社区大学或学院根本毫无资本与名牌大学抗衡。而无论再优秀的学生，只要你家庭不够富裕，等待你的只有名牌私立大学的闭门羹，你能收到的也只能是普通公立大学或是社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想改变命运跻身精英阶层，真的很难。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高等学府中本来用于补贴成绩优异的困难学生的奖学金也大多流向了富裕学生群体。这一矛盾现象的背后原因，也能从这次受采访的学生中口中得到答案。纽约市立大学城市学院的大四学生安娜说：“以前要打两份工，现在一边做数学助教，一边当临时保母(Babysitter)，每周工作20-25小时，就算如此，仍要面临1.5万美元的学生贷款。”困难学生想要获得奖学金，就要做到在拼命做兼职的同时要保证拔尖的学习成绩，显然，比起毫无经济之忧可以一心向学的富裕子弟来说，贫困子弟赢得奖学金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这里无须讳言的是，美国所谓的公共高等教育其实实质上已经不存在了，其所谓价格相对低廉的公立大学也早已沦为实际上的私立教育。多年来，一边是美国各类大学的学费高涨，一边是美国因为经济低迷财政紧张而导致的对公立大学拨款的逐渐削减。在此背景下，公立大学不得不又把学费一涨再涨，从原来的靠政府拨乱运行慢慢转到靠学生的学费运行。由此导致美国公立教育有超出一半的教育支出要有学生自掏腰包，学生付的钱要比财政预算的支付多很多。在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中，美国的公共高等教育就崩盘了。

而主要靠校友巨额捐款和高昂的学费收入来运营的私立大学，其凭借品牌效应和优质教学资源能够培养出更多的掌握大量财富和政治资源的校友以及招收到更多的家境富裕的学生。在这样一种良性循环中，美国的精英阶层的位子便坐稳了。

一边是美国总统不断呼吁提高学生上大学的比例以满足国家人才需求，一边是美国年轻人因学费高企而放弃高等教育的比例越来越高。一边是总统竞选中花样百出的对促进社会公平的承诺，一边是平民阶层的孩子通过奋斗改变命运的通道越来越少。纽约州的开年第一提案，的确是第一等重要的提案，希望那些欢呼雀跃的美国民众为之拍掌的，是能授粉结果的鲜花，而非只绚烂一瞬的烟花。

【朱东法，察网专栏作家，留俄国际关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