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路上,我看到了另一个西方社会

为了生活和希望,我们一步跨出,远渡重洋,移民他乡。从此,仿佛回头无路。而这一步,也把我们的后代, 永远留置在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那么,终有一天,我们的后代们,会与我们离开时的母国,文化上彻底地断开。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移民客的旅程,是让自己的后代一步步消失母国记忆,文化上渐行渐远,最后失去归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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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路上,我看到了另一个西方社会

 

1. 移民路上,我看到了另一个西方社会

 

九十年代以降,近二十年间,国内的技术移民,如过江之卿来到西方国家。泊岸之后,大多数技术移民发现,西方,几乎无人对其翘首以待。

能在与硅谷性质相类之地,展平生抱负的,毕竟凤毛麟角。而能回到本专业领域,谋得一席,也实属幸运一族。

很多技术移民,不得不为基本的生活而转战。

回首移民路,一个技术移民朋友谈到移民益处时说,来到加拿大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的儿子不用拼爹了:“儿子可以在一个相对公平和有序的环境里,寻找自己的出路”。

而他自己,也“仿佛从此逃掉负疚感。”儿子将来,“不必埋怨父亲没用,埋怨父亲手里没有一份权势或者成为一方土豪。”“这样,也让可贵的亲情,可以避免被社会环境污染。”

但移民的现实生活,却丝毫不让人有慷慨激扬的余地。作为男人,他有养家活口的使命感。在多伦多找不到工,他曾经西去阿尔伯特省寻工。为节省一点旅馆费,累了坐在埃德蒙顿的街头,在满天星斗下,思绪杂乱,吸了一晚上的烟。

对于许多不太幸运的移民来说,不再能够吃上技术饭,或者,不再能够坐进明亮的办公室,如何生存和养家,立即成为严峻的问题。

我曾经在一家眼镜厂的流水线上干LABOR ,那个工厂有七八个中国人工友,包括清华毕业的,大家干着性质类似的工作。

在机器流水线上,我使尽全力提取和放置制作眼镜的铁胚,还被印巴工头叫嚷“快点,快点”。而那时那刻,我觉得我的力气殆尽。

按照加拿大法律规定,每二个小时,有十五分的休息时间。喝口水,填点肚子什么的,但我们又不能在车间干这些。所以,大家非常警惕,一到休息时间,马上放下手中活路,快速赶到吃东西喝水的地方,路上需要三分钟;热一下东西,需要一点时间;找位置坐下立即吃东西喝水,还没有等到消化的感觉上来,又得连忙赶回流水线。

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的中国工友们,大家习惯了倒计时,还有三小时下班了,还有二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

什么叫度日如年,就是这种现场的倒计时。

为了一份温饱,我们成了工作机器,精疲力尽还不敢放弃。在加拿大的许多工厂,实际上许多移民成了现代工作制的奴隶,被现代化流水线绑架着。

那时,我经常想到上海杨浦区纱厂的“包身工”, 夏衍描述的三十年代工场。

我至今记得,一年夏天,在一家纸盒厂,一个南开大学高分子化学的研究生,她是一个努力奋斗的中国布依族女孩,她对我说准备参加一个护士学校的入学考试…..因为在流水线送料时,中指没有及时收回,而被机器无情地碾断……..

我经常想,在工厂里,我看到了加拿大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社会阶层,不幸他们大都是移民。

他们拿最低的工资,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也不好,在繁忙的流水线,容不得人身和心灵的自由,人际关系也缺乏西方文明所谓的尊重和尊严……..过着最低微的人生,一不小心,还会失去安全和健康…….

那里存在着另一个加拿大社会,主流社会永远看不到。

我们的技术移民,因为加国市场的容量有限,或者,因为年龄,因为技术断层,因为运气,因为语言……许多人的生活产生很大变动,人生道路由此变得非比寻常。

 

2.被裹挟着走上移民路上的孩子们

 

在移民路上,我看到了相濡以沫,一起勇敢面对新大陆的夫妻;也看到了在移民路上很多的劳燕分飞, 更看到了那些家庭里的孩子们,他们被自己的家庭裹挟着,走上不一般的移民路。

我曾经看过一段有关伊朗电影的文字和图片。一个伊朗小女孩被父母带到加拿大,站在雨天的窗口,想念远方的外婆,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

一个小女孩,被父母带到外国,她跟母系文化断开以后,实际上跟过去的联系已细若游丝,非常脆弱。我们成人,还有朋友,高中、大学同学和单位同事等旧关系在那里搁着,可以随时畅聊,对加拿大喜笑怒骂,发泄感情, 或者,干脆走进到教堂,在那种屋顶下找新慰籍。

可是孩子们,小小的年龄,遇上很大的事,实际上可以倾诉的对象,很稀缺。

刚移民到加拿大,我的女儿,她想念外婆,但也到了不想让外婆为我们忧愁的年龄。我猜想,那时候,父母在她的心中,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的聆听对象。 她倾诉的对象,只有大她几岁,远在中国的小堂姐。

于是,她那时写日记,半掩着门写,烦恼就下来,给尚处懵懂年龄的远方的堂姐听。

事实上,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根本就听不到,自己主动写日记,是为心中不能承受之负荷,寻找出口。那时,也没有微信这么方便的交流手段。

于是,她想在同学间找朋友。如果有同学疏远了她,她放学后回家,会站在窗口,不时撩开窗帘,露出一丝缝,她在那一丝窗帘缝里,观看放学路过家门口的同学们,心神不宁地。如此敏感,其实反而更容易受到一些伤害,来自同龄人的。

而移民生活的这些痕迹,很多刻在了她以后的性格和成长路上。

而有一些孩子,在移民路上,还要亲眼目睹父母变成怨家路人。遭遇一场严重的家庭情感撕裂,可能遇到的心理问题和人生问题更多。

我认识的一位熟人,一家三口从中国移民来加后,夫妻都曾在工厂努力做工,但不幸的是,夫妻都在工厂先后受伤。因为生活的巨大压力,也因为同学藉此从他们家庭的劝慰者,忽然变成了第三者插足,夫妻名分明存实亡。

在这么一个飘零的家庭里,在满头烦恼丝里,她的儿子还是很争气,顺利从大学毕业了。可惜加国容量有限,工作不是辗转难觅,就是三个月四个月的零时工。一切很不顺利,让她儿子再度心灰意冷。

想到移民后丢失在中国的亲情,已经入籍的儿子,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回去,一个人回去,回到出生的地方,回到童年温暖的中国。他想永远在那里,正常地工作和生活,呼吸记忆里的温馨和呵护,那是中国的长辈亲友们过去带给他的。

而他的母亲,却已觉得,回头路难走,因为现实明摆着。

她如今,唯一可做的,是祷告。

 

3.移民啊,移民

 

为了生活和希望,我们一步跨出,远渡重洋,移民他乡。从此,仿佛回头无路。

而这一步,也把我们的后代, 永远留置在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

那么,终有一天,我们的后代们,会与我们离开时的母国,文化上彻底地断开。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移民客的旅程,是让自己的后代一步步消失母国记忆,文化上渐行渐远,最后失去归程的旅程。

念此,不免若得若失,“起坐不能平。”兹以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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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移民 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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