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雨素再次成为一个“奇观”
大约两三年前,我就知道北京五环外的郊区有个皮村,是农民工聚集生活的地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皮村有个“工友之家”,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张慧瑜就在那里义务授课,微信朋友圈常会传出那里的消息,比如着名的打工春晚就在那里举行。这且不去说它,这两天皮村再度出名,是因为范雨素。
相信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范雨素是个来自襄阳的育儿嫂,住在皮村。这很平常,不平常的是,她写了一篇叫《我是范雨素》的文章,讲述了她的母亲、哥哥、姐姐的故事以及她在北京的打工生活,经“正午”公众号推送后很快就跨过100000+的阅读量,此后各种采访及相关评论信息迅速散播,让她与几年前的老乡诗人余秀华一样,迅速成名,成为“网红”。也如同余秀华一样,她对此极不适应,也并不喜欢,因为她“不相信文字能改变生活,我习惯了靠苦力谋生”。
范雨素的出名,当然与她的作品直接相关,从朋友圈上的反应看,很多人都觉得她写得好、心态好、不做作、蛮有思想的,等等。但她的出名,更多的是因为她给我们带来的“惊异感”:一个出身农村、初中毕业的育儿嫂,“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特别是开头“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并且在文章和采访中能说出对社会现实如此深刻的想法,比如她说:“我不觉得阶层怎么固化,大家都是焦虑的。一场大病,一场金融风暴,大家可能都会一贫如洗,只有少数人掌握财务。所谓中产看不起农民,我觉得他在自己哄自己。”更让人“惊异”的是,她在《我是范雨素》、《农民大哥》中描述了很多远离我们日常感知的生活世界,比如她在贫穷的农村家庭生活中居然大量接触、阅读文学书籍和刊物,比如她的农民大哥居然屡败屡战地做着文学家梦、发明家梦,比如北京土豪男雇主的如夫人居然“不要尊严,伏地求食”,以及她反观受歧视的打工者生活及没妈孩子失学等问题带来的恍惚感和刺痛感。
所有的惊异最终汇集成一个“奇观”,至少范雨素是在余秀华之后,再度成为一个“奇观”。几年前的余秀华成为奇观,一方面当然是基于她的诗歌才华,另一方面则与她的残疾特别是她如此不同的生活状态及情感表达方式带来的陌生化冲击。而这次范雨素则主要因为她的打工者身份。不过与一般的“底层书写”(如文学博士的返乡体)不同,她说:“我不喜欢那种作家,以高高在上的笔法写底层。我是很不舒服的。我还跟文学小组的慧瑜老师抗议:我说怎么可以这样写啊!他真的比我们高贵吗?”她还说,对自己和工友的生活的观察,是平视的。
在身份差别与等级意识已主导了我们的价值取向和意义世界的当下,“平视”代表了范雨素生活态度上的不亢不卑及对平等人格的强调,并因此与某种高高在上的视角区别开来。在分裂、分层、彼此无视的社会环境里,她显然不是如人民日报评论所说的,是“以文学为武器对抗存在的荒芜”,而毋宁说是通过某种具有自觉意识的写作行为(“做一件和吃饭无关的事”),给予自己苦的生活以喘息的空间,同时呈现遭到忽视、歧视的底层世界,那里有平凡人的坚韧、苦涩与尊严。就此而言,虽然范雨素的爆红,有可能再次转化为“被看”的奇观,但她文章的快速流传,也在戳中了我们社会的某些痛点,以至于引起了广泛的共鸣。这或许就是范雨素的意义:她是特殊的,也是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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