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资本主义仅仅是兽性的、低端的和缺乏人性的吗？

网上有人发来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马修·德斯蒙德（Matthew Desmond）写的一篇文章，名为《美国兽性的资本主义》。文中主要是介绍美国在南北战争前的奴隶制对美国资本主义的影响和作用。从文中来看，美国的奴隶制既野蛮又残忍。特别是美国南方的种植园奴隶制，体现了强烈的所谓经济理性，而且还是美国今天“低端资本主义”的源头。例如奴隶制度所创造的会计和监工体系，以惩罚作为提高生产效率的激励手段，以廉价的奴隶劳工压低社会平均工资，以及最早运用抵押贷款等金融工具，都成为后世美国式资本主义制度的有机成分。马修还认为，奴隶制时代所开辟的美国金融泡沫之路，则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制度性病根。

马修的观点是，在金融危机中，起要害作用的就是抵押贷款。在马修看来，美国金融危机起源于次级贷款。而次级贷款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因为对于资质不够的申请贷款的人，银行本来是不会对其发放贷款的。但是，因为金融资本的贪婪，即使对于那些资质不够的贷款申请者，金融资本也认为从他们身上可以榨取油水。因为把贷款放给这些人，他们用来买了房子，那么这个房子女就是金融资本所发放贷款的抵押品。本来，这一套抵押贷款的游戏，美国金融资本玩得是很溜的。可是美国金融资本所判断贷款是安全的前提在于，美国的房市永远不会崩塌。

不幸的是，美国的房市是否坚挺，并不是金融资本说了算了。结果，房市崩塌，金融资本即使把次级贷款持有人的房子收回来，那房子的价值也一落千丈了。美国的金融资本开始血本无归了。所以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马修的这篇文章，虽然也包含着对美国奴隶制资本主义的指责，但关键问题是要在这种早期的兽性的资本主义找到金融危机爆发的源头。或许，欧洲的金融资本没有美国金融资本这么胆大，即使申请者资质不够，美国金融资本也敢向他们放贷。欧洲人可能不敢这么干。美国人似乎很对自己的冒险精神感到自豪，所以这种敢向资质不够的申请者发放贷款，这也是美国冒险精神的体现吧?在美国精神看来，只有敢于冒险，才有可能挣到大钱。不知道欧洲的金融资本家是不是也像美国那样，持有这种近乎疯狂的冒险精神。估计欧洲的绅士们多少还保留那么一点矜持，还多少有那么一点稳重，或许没有他们美国同行那么大的胆子和冒险精神吧?

马修的文中，对于美国奴隶制的批评是存在的，他认为美国当年的奴隶制与现代企业管理是一种有机的结合，当然这样的结合同样是残忍的。这让我想起美国的泰罗制。泰罗制把美国工人在生产线上的每一秒都计算得分毫不差，生怕有一秒中被浪费，而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据说，这也是现代企业管理的开端。在这种观念里，生产线上的操作工人，就如同机器中的一个部件一样，工人们被资本家已经牢牢地拴在整个生产过程之中。在这种管理方式下，有人的尊严吗?有人性的位置吗?虽然看上去似乎很科学，然而，这种所谓科学并不是探索自然奥秘的那种科学，而只是追求所谓高效率的管理效果。不知道在马修看来，这样的高效率管理体制算不算也是兽性资本主义的一个部分。或许，马修所谓“兽性资本主义”可能就指责这种资本主义是缺乏人性的意思吧?

说到奴隶制，应该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探讨，那就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大批华工来到美国做苦工，例如参与修建美国的铁路。这些华工的来源也不那么光彩，连蒙带骗，外带着绑架，当时叫“捆猪猡”或者叫“捆猪崽”。在中国，主要是广东一带，有些与国外资本勾结的买办之类的人物，带人在街上，趁人不备，拿麻袋往人头上一套，捆起就走，送到美国做苦力。这种做法与当年欧洲在非洲贩卖黑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如果马修要回顾美国的奴隶制，当年华工的遭遇不知道是不是也应该列入马修研究的范畴之内。

表面上，华工与那些使用他们的美国公司是有合同的。但是，在实际使用华工的过程中，与使用奴隶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批华工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中悲惨地死去。他们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连他们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死。虽然这些华工的后代们后来的境遇比起他们的祖辈会有所改善，但这段血腥的历史难道应该被遗忘吗?

马克思在叙述英国资本主义的时候，说到资本的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肮脏的血污。那么美国的资产阶级呢?美国的资产阶级与英国的资产阶级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美国的资本主义，不仅对黑奴、对华工如此残忍，而且对印地安人极度肆无忌惮的屠杀，更是造成了北美大陆上的血腥与黑暗。美国的统治阶级好意思吹嘘他们的什么民主、自由、人权之类的口号吗?在这些口号的背后，除了谎言还有什么?

【胡懋仁，察网专栏学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本文原载微信公众号“北航老胡之闲话”，授权察网发布。原标题《所谓兽性资本主义》】